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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熊貓書庫    待我有罪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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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明許一下子睜開眼,只感覺得渾身的冷汗都在往外冒。腦子里還是昏沉沉的,竟有些分不清剛剛腦子里浮現的車輪印,到底是夢境,還是白天所見。

  還是說,白天沒有看得太清楚,被忽略的細節,剛剛她想起來了?

  她一下子彈起來,看一眼手表,才3點5o,剛過去2o分鐘。又看向審訊室內,先看到的是殷逢,他的模樣專注極了,盯著符文秀,手里的筆飛快記著。看著又成為了另一個男人。

  而符文秀在他手里,居然服服帖帖的,只是嘴角還帶著讓人感到陰冷的笑,在說著話。

  他們還要一段時間,才能結束測謊。可是尤明許坐不住了。她轉身下樓,一個人開車駛進昏沉的夜色里。

  這幾條街,加大了很多警力。即使是這個時間,尤明許一路還遇到了幾輛警車和執勤的警察。她點了支煙,一路慢慢抽完。等駛到鄧家附近時,把車無聲停好,丟掉煙頭。

  她走到鄧家院墻外,里面已沒有半點燈光,大概都睡下了。墻不算很高,她退后幾步,蹬著墻就上去了,趴在墻頭上。

  月光一輪,無比清亮地照在頭頂,也把偌大的院子,照得依稀可見。尤明許一眼就看到了樹下多出來的那輛面包車,灰白色,金杯,半舊。

  尤明許感覺到心臟劇顫了一下,手心也全是汗。但她沒時間去細細捋思路了,一分鐘也不愿再等,剛要跳進院子,也不知哪根心弦動了一下,她摸出手機,給殷逢了個短信:“來鄧家。”隨后把手機調靜音,她跳了進去。

  幾間屋子,都黑漆漆的,一點聲音也沒有。她慢慢走到面包車旁,透過車窗往里一看,盡管光線很暗,卻依然能看到車廂里、座椅上,有些斑駁的深色可疑痕跡,已經干涸。

尤明許原地站了幾秒鐘,看向那間屠宰室。她輕手輕腳走過去,現門沒鎖,開了道小縫。她緩緩拉開門,空氣中傳來極輕地  “吱呀”響聲。

  她立刻轉頭看著另外兩間屋,沒有動靜。但她沒動,低下頭,等了有一兩分鐘,院子里依然是沉寂的,她這才閃身進了屠宰室。

  屋子里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之前所見的那些工具、肉塊,成了一團團輪廓模糊的陰影。唯有月光,從老舊的窗戶透進,依稀薄光。

  尤明許口袋里有手電,沒開,一步步緩緩往里走。即使在黑暗里,那些刀具也擺得齊整無比,像在列隊等待主人蒞臨。尤明許想起殷逢的推斷:你如果到了工作場所,必然現一切整整齊齊就像機器整理過。這是他多年從事手工匠人工作后的強迫癥。她心中有寒氣在不斷滲透,當她走到屋子1/3處時,瞥見案板的一個東西。

  她百分百確定,那東西,上一趟她來的時候,不在這里。

  那是把錘子。中等大小,顏色極深。目前還看不清上頭是否有血跡,也辨不清細節是否與監控里那把相同。但直覺告訴尤明許,就是它。

  尤明許站在寂靜漆黑的屠宰房正中,卻只感覺到某種冰涼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朝自己圍攏過來。四名出身市井的嫌疑人,都符合側寫畫像。一真三假,不露端倪。就宛如這一年來,兇手藏匿于人海,正因為太普通,極難分辨。

  最后竟是小小的車輪泥印,暴露了真相。人生百態,許多人看著有罪。可和他同樣木訥孔武的木匠不是,有性犯罪傾向的獸醫不是,雙手指紋模糊精神分裂的魚販,也不是。

  某種干冷堅硬的強烈意志,從尤明許這樣一個女人的心中,陡然升起。她全身驟然變得警醒而緊繃,如同斂起翅膀的鷹,踩著懸崖邊的樹枝,躡行向前。

  而這份意志,在她看清前方案板上躺著的那個人時,被無情擊穿,土崩瓦解。

  她一下子彈起,跑了過去。

在樊佳躺的案板上方,正對著一扇窗,一些光線漏進來。于是尤明許可  以看見她的臉色全無血色,渾身都是可怖傷痕,已經有一些尸斑浮現。

  尤明許伸手去觸她的鼻息脈搏,才現自己的手在抖。她的眼淚已經流出來了,可是自己完全沒有察覺。她一下子跪倒在案板旁,一只手握著樊佳的,另一只手按著自己的臉。

  這一室的黑暗,仿佛在同一瞬間,向她撞過來。她聽到自己哭出了聲音,那是連她自己都從未聽過的聲音,凄厲,梗滯,居然很像人被堵住嘴后,出的哭叫聲。她許多年來第一次,完全無法控制自己。在這一剎那,什么都被她拋到腦后了。她全身再沒半點力氣,坐倒在地,淚如雨下,唯有手,還緊緊握著樊佳一點蒼白僵硬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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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塌了。她想,天真的塌了。

  否則樊佳這樣的孩子,怎么會犧牲掉。

  犧牲在犯罪分子的屠刀下。

  而她作為她的組長,她最仰仗的人,沒有在她死之前找到她,沒有能把她從那可怖的黑暗中救出來。

  她死前經歷了什么,那些受害者們,會經歷的突破人類極限喪心病狂的折磨,這個警察是否都經歷了?還有最可怕的,始終抱著被拯救的希望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希望一點點在自己眼前熄滅?

  尤明許突然出一聲怒吼,或者說尖叫更合適。那是你無法想象的,像她這樣強悍的女人,能出的最脆弱的已然崩潰的聲音。

  然后她站起來,彎下腰,她忘掉了一切原則和警惕,想把樊佳抱起來,帶回去。

  一陣猛烈的勁風,朝她的后腦重重襲來。

  這若是平常,即便身后這人力大如牛,尤明許小心點,也能避過。可此時她整個人恍恍惚惚,全然對外界的危險一無所知,聽到勁風后,只有身體經過多年訓練的本能,起了反應,上半身往下一勾。

  鐵錘撞在了她的背上。轟然劇痛從背上傳來,尤明許一個踉蹌,撞在案板上,手里抱起的樊佳,也脫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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