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奧談判已經開始了,亞歷山大二世不是莽夫,賴賬主要是因為缺錢,并不意味著他不清楚喪失信譽的后果。
就算是要賴賬,也必須要盡可能的把影響降到最低,未來某一天沙皇政府還是要重新建立信譽的。
現在造成的影響越惡劣,未來就越難洗白。俄羅斯帝國的糧食還需要出口,和歐洲各國的關系就不能夠完全惡化。
不然未來就算是白菜價,人家都不會要。到時候就悲劇了,要知道糧食產能過剩也一樣可以導致經濟危機。
僅憑俄羅斯帝國自身的市場,還不具備維系一個經濟循環圈的實力。關起門來自己玩兒的時代,從工業革命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奧地利不僅是俄國人最大的債主、兼職盟友,更是俄國人對外關系中最重要的一環。
要是連奧地利都搞不定,后面的工作也就不要做了。未來歐洲大陸上的活動,就沒俄國人什么事了。
這個年代還有不少人認為俄羅斯是亞洲國家,畢竟七大洲也是人為劃分的,亞歐分界線還沒有受到世界公認。
俄羅斯帝國的大部分領土都在亞洲,歐洲部分也就四分之一多一點兒,說他們是亞洲國家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當然俄國人是不會承認自己是亞洲國家的,就連弗朗茨也不會承認,要是按照國土面積所在地進行劃分,他就要成“非酋”了。
光這個稱呼就非常的難聽,所以用首都所在地劃分國家屬于哪個州是科學的,絕對不能夠按照主要國土面積所在地劃分。
維也納外交部,韋森貝格照會了俄國公使,商議法奧債務問題。
“索雷斯先生,貴國突然宣布財政破產,怕是有些過分吧!據我所知貴國的財政雖然困難,但是也沒有到立即破產的地步。”
確實沒有到立即破產的地步,只是再過幾個月就破產了。內戰結束后,沙皇政府每年要支付的債務,已經超過了現在財政收入的一半。
這種情況下,賴賬可以說是必然的。當然,如果沙皇官僚集團突然變得清正廉潔了起來,沒準能夠填上這個窟窿。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這個年代各國政府的官僚都不是那么廉潔,所謂的吏治清明也只是相對的。
和俄國人相比,歐洲各國官僚算是廉潔的。并不是說他們貪污受賄少了,只不過是進化了,知道什么錢可以收,什么錢不可以碰。
要錢不要命的傻子,還是很少有的。歐洲各國基本上都有監督機構存在,被約束的官僚,自然比沒有約束力的官僚表現更好。
索雷斯公使非常坦然的哭窮道:“大臣閣下,你是不清楚我們的苦。連年不斷的戰爭,我們國內的經濟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不瞞你說,今年的財政收入恐怕還不足2億盧布,一朝回到了二十年前。
然而,每年需要償還的債務,卻高達1.2億盧布,剩下的錢根本就不夠維持政府運轉。
從普俄戰爭爆發到現在,我們每年的財政赤字,都超過了財政收入,這是詳細的資料閣下請過目。”
看著厚厚的文件,韋森貝格沒有伸手去接。這些都是公開的秘密,沙皇政府的財政情況有多惡劣,維也納政府是一清二楚的。
現在的財政收入不足2億盧布,那也是正常情況。丟了那么多國土,又打爛了莫斯科地區,財政收入不降低才有問題。
“索雷斯先生,今天我們不是討論貴國財政問題的,這個問題你應該向貴國財政部反應,他們才是負責人。
我們今天見面的目的,只是商議兩國債務問題。欠債還錢,這是得到了上帝認可的,貴國必須要給出一個明確的答復。”
帶偏話題失敗,索雷斯也沒有沮喪。糊弄過去得了一時,卻糊弄不了一世。這么大一筆債務,不可能說說就解決的。
“很抱歉,大臣閣下。以我們目前的財政狀況,無力繼續履行債務,我方請求延期支付。
這個期限暫定為五年后,同時我們希望能夠免除貸款利息,以及債務違約金,不然五年后我們也嘗還不起。”
還本不付息,俄奧之間的債務總額直接減少了一半,俄國人需要實際支付的款項更是縮水到不足原來的三分之一。
這顯然超過了維也納政府的底線,按照這個標準履約,維也納政府就要替俄國人賠錢了。
韋森貝格搖了搖頭,嚴肅的說道:“抱歉,公使閣下,這個條件我們無法接受。
貴國政府的很多貸款,我們都是提供了擔保的,不然你們也不可能以那么低的利息貸到款。
現在你們違約,這筆債務就需要我們來承擔,作為盟友也不能這么坑人。
我們要求按照合同約定進行執行,延期支付貸款可以商量。我們提供的貸款利息已經很優惠了,不能夠繼續減少。”
賠錢的買賣沒人干,維也納政府自然不可能做這個冤大頭。沙皇政府不要信譽宣布破產,那是被現實逼得沒辦法,奧地利可不敢進行效仿。
談判還在僵持中,雙方都想要爭取更多的利益。這個消息,對奧地利金融界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私底下承接俄國債券的證券公司,以及向俄國人提供貸款的銀行。這種民間跨國債務,從來都是最難收的。
本來相對商業貸款來說,國債的安全性實際上是最高的,一般情況下是很少有國家賴賬的。
可惜遇到了俄國人,要是換成一個小國,就算是要賴賬,最多也就宣布暫停支付,然后主動過來談判把債務延期。
現在很悲劇,俄國代表人都不見了。如果不是沙皇政府承認這筆債務存在,他們都會懷疑是不是被人騙了。
承認歸承認,反正沒錢還是沒錢。什么時候還錢,這個問題沒有人給出任何答復。
他們的唯一希望,就是這次俄奧談判。如果維也納政府都沒有搞定俄國人,那么這筆債務就是大家的爛賬。
做金融的誰手中沒有幾筆爛賬呢?要不是維也納政府監管太嚴,他們早就把損失甩給了民間投資者,換個馬甲重新開業。
很遺憾,奧地利法律規定太嚴了,就算是逃過了懲罰。法律也有規定:任何金融機構破產過后,所有管理層和股東三代不得從事類似業務。
這對金融大鱷們限制非常大,金蟬脫殼這一招不靈了。投機的時候必須要考慮風險,萬一出了問題藏在幕后也很有可能被牽連到。
不然的話,從俄國宣布債務違約開始,就該是奧地利金融機構的破產潮。
截止到目前為止,因為俄國債務違約,整個歐洲大陸已經超過了三位數的金融機構宣布破產,而奧地利的金融業還在苦苦支撐著。
看著長遠利益的份兒上,資本家們但凡是可以撐過去,就沒有人愿意這個時候出局。
菲利波特只是其中的一員,經過了一番奔波過后,還是沒有獲得想要的答案。
高利潤永遠伴隨著高風險,想要降低風險也簡單,在兜售債券的時候不要做出保本承諾,將風險明確告知投資者就行了。
發行債券,又不是靠信譽,而是要拿出擔保的。只要經過了嚴格審核,就算是最后債務出了問題,也不可能賠得血本無歸。
渾渾噩噩的回到了公司中,菲利波特坐在辦公室吸起了煙。心里已經開始盤算,是不是要從別的地方籌集資金填上這個窟窿。
高額的傭金加上提前兌付的違約金,在計算公司運營成本和稅收的情況下,這次的虧損額大約有560余萬神盾。
至于公司運營成本和稅收,實際上當初獲取的傭金,在金融市場上滾動帶來的收益,早就可以彌補掉了。
要是綜合計算下來,這筆生意的虧損額可能還會更小,不然金融業也不會被人稱之為暴利行業。
就算是所有債券持有者,都需要提前兌付,現在需要支出的資金也就六百六七十萬神盾。
公司項目上的資金可以解決一半,拋售一部分長期持有的股票、債券,還可以再籌集一百五十萬神盾。
出售自己名下的幾棟豪宅,也可以籌集四五十萬神盾,最后的缺口也就是一百來萬神盾。
只要保住了公司,這些錢都可以賺回來。畢竟菲利波特的證券公司也不是單獨存在的,還持有一家銀行的股份。
菲利波特從公司獲得的利潤,出來一部分用來個人消費,絕大一部分都是投資了其它領域,銀行就是其中之一。
即便是現在這種時刻,他都沒有賣掉銀行股份的意思。沒有了銀行股東的身份,證券公司想要融資就難了。
正在他思考怎么籌集資金的時候,門外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了。
“菲利波特先生,好消息、好消息!”
菲利波特故作淡定的說:“阿爾法慢點兒說,不要激動。”
阿爾法的年輕人氣喘吁吁的說:“剛剛收到了消息,富國證券在市面上收購俄國債券。
只不過價格有些低,他們只肯出面值的兩層,比現在的市值都要低,并且還限定了只收俄國人向奧地利發行的專屬債券。”
沙皇政府宣布賴賬后,俄國人的債券就貶值了。沒有一下子成為廢紙,畢竟俄國人還是有可能兌付的,只是希望渺茫而已。
有價是有價,可惜沒有市。無論價格多少,市場上根本就沒有人敢收。向俄國人討債,大家還不認為自己有那份兒能力。
富國證券的行動,無疑是給市場注入了一劑良藥。不過這和菲利波特關系不大,回購俄國債券都很要命了,再從市場上收取債券賺差價,還是算了吧!
這種高風險的錢,只有大鱷們敢玩兒。作為資本市場上的小卒子,還是不要湊熱鬧了。
“立即和他們接觸一下,我們手中有大量的債券,問他們要不要。只要他們可能出五折,不四折我就賣給他們!”
這是一次試探,和金融大鱷們相比,菲利波特的消息還是不夠靈通。
究竟是富國證券放出來的煙霧彈,還是事情真的有了轉機,完全就是一個未知數。
畢竟大機構手中持有的債券數量,可要比他們多得多。被迫提前回購債券的金融機構,又不是一家、兩家。
為了穩定人心,故意放出一個消息,那也是完全可能的。不光是菲利波特在懷疑,奧地利很多金融機構都在懷疑。
俄奧談判陷入了僵局,這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大部分金融界人士,對談判進程都在密切關注。
想要知道具體內容都不難,要從奧地利外交獲得消息或許會很困難,可是要從俄國人那邊搞清楚談判進程,那只是錢的問題。
不過消息的真假,大家卻無法進行判斷。正常情況下,俄國官僚們的信譽還是很不錯的,收錢辦事是他們的良好職業道德。
萬一事情辦不了,很可能還會享受到退費服務,這是很多人體會過的。
不過這次情況不一樣,牽扯的問題太大。要是有人出高價,讓他們逢場做戲,也不是沒有可能。
最靠譜的是找外交大臣親自確認,這種蠢事還沒有人知道敢干。找死也不帶這么的,維也納政府的尊嚴不容挑釁,敢窺視國家機密那是要死人的。
試探富國證券就成了唯一的選擇,萬一談判取得了進展,那么大家手中持有大量的俄國債券就賺大了,反之大不了和現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