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寒侵擾著陳博的每一寸肌膚,換個位置,又覺得身子火辣辣的燙。
這種冰火兩重天的感覺令他好不自在,周圍的視線一片昏暗,他分不清自己眼下在何處。
“喂,你醒啦。”
黑暗中有一雙傳神靈動的眼睛在注視著自己,沒等陳博反應過來,尹湘便迫近到跟前。
“你是不是以前有過溺水的經歷,我看你當時六神無主的,跟丟了魂似的。”
“沒有,我大腦一片空白,想不清事情。”尹湘勾著陳博的脖子,整個人貼在身上,陳博的雙手無處安放,只好懸在半空。
這種場景似曾相識。
“你不嫌累么?”
“還好。”陳博嘴上這么講,手已然是顫巍巍的狀態,胳膊半截被壓著,只有前半部分能正常活動,
尹湘小聲呢喃道:“又不是沒碰過,到時抽筋了別賴我。”
“哦,好吧。”
“你看你,手一放下來就不老實。”
“摸頭怎么就不老實了,這位置下來正好而已。”陳博爭辯道。
“好了,困死人,睡覺啦。”尹湘打了個哈欠,絲毫沒有解除附身的意思。
“現在幾點了。”
“幾點很重要么?天沒亮就是了。”
“我們人在哪呢?”陳博又問。
“在我家唄,還能在哪。”
“我當時怎么回來的,你一個弱女子,扛得動我么?”
“我打了急救電話,先是在醫院檢查,沒事他們就送我倆回來了。”尹湘戳了戳陳博的下巴尖,這回的力道軟綿無力,最后還戳歪了,差點捅到鼻孔的位置,看來人是真的疲倦了。
“這筆醫療費的賬算你頭上哦,別想著賴掉。”
“行,馬上就能還你。”陳博摸了摸口袋,才發現手機不在兜里。
“到時再說吧,明天還得上班咧。”
“你空調開的幾度。”涼意不斷刺激著寒毛,整個人如同個刺猬。
“18度,我看你有點低燒,想著幫你降溫。”
“沒見過你這么個治病法,我看有點低燒的是你吧。”陳博伸手碰了碰尹湘的額頭,再比較起自己的體溫。
“我不管,就喜歡開這么低。”
“你不怕冷么?”
“冷了就抱著你。”尹湘的低語聲輕如落羽,陳博沒再搭話,只是半夢半醒的等著天明,一有打盹的想法便會探出半邊身子提提神。
窗外的天色遽然一亮,沒有那種循序漸進的過渡感,初晨的太陽好像是瞬間就從地平線以下瞬移到天穹。
陳博沒進過少女的閨房,本以為女生都是潔癖動物,可尹湘的臥室顯得亂糟糟,幾個吸納箱堆放在地上,最上面是硬塞進去的衣物,中間那個膨脹到裝不下,箱子的蓋子翹起一角。
化妝臺擺滿了叫不出名字的美妝護膚品,用剩的面膜紙被她惡趣味的貼在鏡子上。
亂歸亂,但沒有其他雜物,比起灰塵遍地的男生宿舍還是略勝一籌,這大概就是尹湘說的錯亂美,因為她平日里就習慣這種生活。
臺面擺著兩人的手機,陳博伸長了胳膊,依舊是夠不著,只好改用腿,費了老大勁才把手機運到跟前。
“幸好沒有味道。”陳博來回擦拭幾遍,開機一看時間,差5分鐘7點。
尹湘兩手蜷縮著側睡,陳博靜靜地欣賞了幾分鐘,而后一點點把胳膊騰挪出來。
“我這種內向的人,遇到差不多的悶葫蘆肯定沒戲,遇到活潑的心里抵觸抗拒,我到底在害怕什么。”陳博嘆了口氣,看來多次相親沒成是有原因的。
“還是解決當務之急重要,晚上再見咯。”
臨走前陳博把溫度調回26度,提著鞋踮腳在地板滑動,連關門都是輕手輕腳,為了不制造動靜,弄鎖頭不小心給夾到手,幸好只是指甲被蹭掉一塊,沒其他問題。
“尹湘,你的男朋友到底是什么神仙,消失那么久不出現,等我找到人,非得把他揍一頓。”
路過校醫室,心有疑慮的陳博進去掛號,點名找周瑞翔,這回候診的學生不少,主要是換季流感引起的發燒頭疼腹瀉。
一見到陳博來,周瑞翔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你也看到了,這里有不少病人,如果是閑事,不急的話還是過幾日再聊也不遲。”
“不是,是正經事。”陳博搖搖頭,順勢坐在邊上的空位。
“發燒感冒嗓子痛?還是腹瀉消化不暢。”
“是頭疼。”陳博指了指太陽穴的位置,緩緩說:“我忘記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每次想要試圖去回憶,大腦里的神經就準備造反,有意在干擾我這么做。”
“你這比喻太生動了,可惜恕我無能為力。”周瑞翔苦笑道:“我們這里只能檢查一些簡單的病癥,如果真是嚴重的頭疼,建議你去大醫院掛個腦科做個詳細體檢,那里有更專業的醫生。”
“也是。”陳博沮喪著起身,剛邁出一腳,又折回來問道:“如果重現事發現場,是不是就能想起當時的細節了。”
“理論上說是可行的,有時你想不起來只是因為潛意識隱藏的太深,常規手段無法起作用,重現現場的作用就跟軍訓強制跑早操,能讓慵懶的大學生盡快熟悉規矩。”
“謝謝,你的比喻也很生動。”陳博微笑致意,隨后去了就近的一家大醫院,按照醫囑掛上專家號。
大致的情況介紹完,謝醫生忙不迭地拿出設備讓陳博戴上。
“果然還是大醫院效率高。”
“告訴我,你想回憶起什么方面的內容。”
“有關南極的,一切。”陳博遲疑了片刻,最終是下定決心。
“好的,待會兒會給你模擬場景,我這邊在監測你的體征狀況,有任何異常可以隨時喊停,明白嗎?”
“明白,開始吧。”
謝醫生找了南極觀光宣傳片供陳博瀏覽,隨著畫面的切換演繹,儀器上的大腦皮層一部分區域逐漸活躍起來,那里就是貯存著南極記憶的“硬盤”。
“現在我給你調高刺激度,堅持不住就說。”
謝醫生把儀器檔位推高了兩個等級,按照周瑞翔的比喻,這會兒不僅要跑操,還附帶上蛙跳套餐,即便是沉睡記憶,也能給活生生弄醒。
“全部到亢奮狀態了,有想起你要的東西么?”
“我試試。”陳博試著把斷片的記憶串在一起,無數個神經元閃爍著強烈的信號,猶如繁星匯聚成銀河。
在即將觸達連接前,強光轉為耀眼的星芒,隨后便如流星隕落,所有的神經元重回死寂。
“陳先生,你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