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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看余度石橋

熊貓書庫    全知全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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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年歲近暮、已經隱隱感受到此生大限的老人,感受著身體內的活力重新泛起并一天比一天強大,然后親眼看著自己一天比一天年輕,呈現在鏡子中的容顏從老者到壯年,從壯年到中年,再從中年一步步地過渡到青年…

  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只能說,無法言表。

  多少感慨,藏在晨風里。

  多少激動,隱在夜月中。

  而當那些一次又一次的感慨和激動如同浪花涌過之后,浪花之后的潮水,便鋪天蓋地般撲面而來,將甘從式的整個身心籠罩于其中。

  地階煉形境。

  何謂煉形?

  以天地之真性,補我形體,使其重歸于“真”,然后人與地合,地與天合,從而得到源源不斷的榮養和滋潤。

  老者復為少,孱弱復矯健。

  擁有著遠比真正少年時,要旺盛得多的生命力。

  甘從式幾乎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拖著蹣跚的身體,又或蹣跚的身體拖著他,一步一步地向著冥界走去。

  暮色四起,昏沉遍布四野。

  他就在那昏沉中,一個人,蹣跚地走著。

  突然有一天,這路上他遇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對他道:“你不要朝那邊走了,跟我來吧。”

  于是甘從式轉身,跟在他的身后,朝著偏離冥界的方向走去。

  那似乎也是來時的方向。

  似乎。

  其實并不是。

  光陰無法倒轉,生命也不可能簡單地轉回到以前。現在走去的方向,遠比來時要更燦爛,更明麗。

  走著走著,就光明漸起。

  走著走著,就生命盎然。

  當那蹣跚的腳步在不知不覺中就變得矯健有力之后,甘從式感覺自己甚至時不時地都想跳起來,奔跑喊叫,然后像個小孩一般地,在地上打滾。

  肆意地喊叫。

  肆意地打滾。

  不如此,實無法宣泄他心中的那浩蕩快意。

  但這種行為實在是太丟臉了,盡管恍如夢幻,但他到底還是記得自己是一個“老人”。

  于是這個老人只能拼命地端著,想大笑的時候,盡量只是抿起嘴,小笑,想狂奔的時候,盡量只是收束著,最多只是在腳步間顯出一點躍動。

  不然,小家伙一定會笑話他的。

  但其實,藥王谷中如果沒有那個小女娃兒,而只是小家伙一個人,他也不必這般端著的。

  三年的時間,甘從式的修為暴增,真正地從引氣境步入了煉形境,并且距離地階第三境似乎也都不遠了的樣子。

  但他卻漸漸地發現了一件恐怖的事情。

  很恐怖很恐怖。

  那就是那個幾乎每天都來谷中玩耍的小女娃兒,修為遠在他之上,甚至是達到了一種幾乎讓他窒息的地步!而且是他的修為越高,越感到窒息!

  給他的感覺是,那小女娃兒隨便用根小手指,都能碾死他。

  甚至,連小手指都不用,似乎光用眼神,都能瞪死他。

  而這種感覺,真實不虛!

  但這小女娃兒他原本是知道的,聽說過情況,但那時,除了孤僻外,這小女娃無半點其它異狀,更不可能是什么修者。

  但現在這個,這是什么情況?

  有一天,甘從式終于忍不住了。

  他問許廣陵:“小陵子,瀾水宗的那娃兒…”

  “和我有點關系。”

  “前輩,這是一個意外。”

  那小家伙這般說道。

  “她現在是…天階?”甘從式感覺自己的喉嚨有點澀,不,非常澀。

  不是他非要作這般滑天下之大稽的猜測,而是只有這個判斷,才符合他所感受到的現實。

  能讓他這個煉形境的修者感到恐怖感到窒息的,不可能不是修者,也不可能只是地階修者,而必在地階以上!

  那除了天階,還能是什么?

  “是的。”

  小家伙很平淡地說道。

  甘從式吞了吞口水,試圖緩解一下過度干澀的喉嚨,然后發表他以前從徐亦山處聽來的見識,“我聽說…地階修者,…不能直接成為天階的?”

  “秀兒成為天階的時候,還不是修者。所以,不適用這一條。”

  小家伙笑了笑,這般說道。

  甘從式感覺腦子有點亂,也感覺頭有點暈。

  所以…

  所以?

  在原地站了半晌,也平心靜氣了半晌,感覺頭不再暈不至于平地摔之后,甘從式一句話也不說,轉身默默地走掉了。

  回到那棵樹下,他仰起頭默默地看了半天的天空,恍惚也是在看著樹葉,然后無意識地喃喃自語了句:“老夫現在修煉的,是不是就是那萬法真經里的東西?”

  這其實不需要答案。

  不管是不是,甘從式都隱隱覺得,他應該可以憑此,一步步地修煉到天階。

  天階,再不是夢,再不是傳說。

  但其實,是不是可以到天階,已經無所謂了。

  回想以前,再感受著現在,甘從式已經完全滿足了,他是真正地覺得,將來修行到哪一步都不重要,只要是能像現在這般地修行著,只是修行本身,就足以讓他完全地滿足了。

  ——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藥師堂堂主的位子,他已經正式地交卸了,交給了他的大弟子。

  倒不是任人唯親,其實藥師堂后輩子弟里,至少三成以上算是他的嫡系,哪怕非嫡系,對他也是非常的尊重和尊敬。

  堂主之位傳給誰,完全是由他一言而決。

  并且,其實不管傳給誰,只要他還在,都是藥師堂的最高位者。

  而之所以傳給他的大弟子,單純只是因為這個大弟子在藥物認識上的水平最高。

  但傳位之后,甘從式也并沒能完全地保得清靜。

  他的家族,他的藥師堂,他的一干老友…

  他們全都像藤蘿一樣地,朝他這棵樹上蔓過來。

  對此,甘從式也很理解。

  完全理解。

  也所以,他并沒有煩躁,并沒有發火,而是每個月都抽出幾天來,認真地處理這種交游。

  能說的其實不多,比如那棵樹,就是絕對秘密,他自己的修行也是。

  但他到底已經不是地階引氣境的修者了,站在煉形境的高度,再看下面的引氣境,以至于再看地階以下的人階修行,很多東西,要比以前看得透徹太多。

  所以,雖然根本不能說,但哪怕只是非根本,也足以讓那些地階老友受益匪淺了。

  而至于家族以及藥師堂里的那些只是人階的后輩,甘從式隨便一言,都是天音。

  但甘從式其實還是有點愧疚的,特別是對那些以往和他一樣的地階老友,甘從式也知道,他的指點,應該不足以改變大勢,讓那些老友也步入煉形境。

  不夠。

  遠遠不夠。

  自身走過那段路,他已經清晰地看見,如果只是現在這樣,那些人再如何地積極,也只是徒勞,最終,還是無望煉形境。

  有一天,甘從式說了他的這認識。

  他其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感慨,也順便算是表達下他對地階修行的體悟。

  然后小家伙只是笑著對他說了幾句話。

  “前輩,等你走得再遠點再高點吧。”

  “許多問題,等你站高了之后,都不再是問題。”

  “也許有一天,處理這些事,就像你處理藥師堂的堂主位子一般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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