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同輝這段時間的作息十分規律。
每天早晚的鍛煉以及鍛煉后的游泳是固定不變的。
少爺傳授給他的開架練體拳,越是習練,許同輝越是能夠感受到其中的無盡妙處,而這套拳法對形、意、心的要求,也不是一般的高。
形倒是好說,許同輝的記性很好,學拳當日他就牢牢地記住了架子,幾乎是分毫無差。
意就沒有那么簡單了。
少爺當日其實只是給了他四個字,“松靜自然”。
剛開始的時候,許同輝做得也還挺好,專心致志之下,打著這套拳法時,許同輝自覺自己還挺符合“松靜自然”這個要求的。
但沒過多久,打拳時,身體內的氣血反應開始強烈起來。
甚至,氣血有時開始反客為主,不止是拉得他的架子變形,更讓他的“意”變得支離破碎亂七八糟。
許同輝再次求教于少爺。
而少爺的回答是,“松靜自然,此四字取其二。忘掉松靜,秉之自然。”
于是許同輝再次安心地打。
有一次打完之后,少爺在邊上笑咪咪地說道,他已經進入了這套拳法的第二個層次。
“少爺,這個拳法一共有多少個層次?”許同輝便好奇地問。
“你的境界有多高,它就會有多少個層次,三個,五個,八個,十個,都是可能的。”
當時少爺是這般說道。
許同輝心中是震撼的,這樣的一種“開架練體拳”,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它和莊家的那套開架練體拳的相同之處,大概只有名字是一樣的。
其它,完全就是兩種東西!
于是,潛下心來,許同輝踏踏實實地練著這個拳法,不再把它當成只是一種早晚的日常性鍛煉,而將之視為最高的傳承。
早晚的鍛煉之余,許同輝會做點雜活。
特別是少爺不在身邊的這段日子,他似乎當木匠當上了癮,開始零零碎碎地搗鼓著不少的東西。
比如給自己做一個木頭的枕架。
比如給田浩做一個木頭的鍋架碗架還有洗碗用的“自動清洗筒”等等。
他是樂在其中,開始玩上了。
仿佛消磨時間,又仿佛在用一種很自我的方式,去體會和感受“意”以及“心”。
而除此之外,便是交游了。
接待過來拜訪的人,以及前赴別人的邀請。
關于這個方面,少爺之前其實是有指令或者說建議的,就是希望他多多交游,多見識一些不同的人。
許同輝自然是遵照指示。
這一天早上,吃了兩個夾著肉心的干餅子,喝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雜醬“白玉羹”不久,許同輝就迎來了一個熟悉的訪客。
聚星樓的苗興禾,而且這次只有他一個人。
許同輝立即意識到這一次的拜訪可能和之前的有所不同,因為之前拜訪的時候,苗興禾每次都至少是兩個人,也有時是三個。
這次的例外,其中必有因由。
果然,寒暄了一番閑話之后,苗興禾借著某句閑話,把話題引向了家族子弟的培養方面。
“看了老弟你撰寫的青云之路,老夫大開了眼界不說,就是對話本里葉家族學的考核,也是感嘆不已。”
“不瞞老弟,老夫所在的苗家,雖然不是什么大家大族,但也勉強躋身六品世家之列,在這安南,也算是能有個名號的。”
莊家以前只是七品世家,那也已經是青水城一霸了。
七品和六品看起來只是一品之差,但其實想跨過這一級那是千難萬難,如果沒有天大的運道和機緣,別說一千年了,就是一萬年,估計也邁不過那個檻。
七品,屬于“下三品”的下品世家,雖然是下三品里的最高品,但依然是下品。
往常交游中,許同輝可是不止一次地從其他人的話里話外聽出對下品世家的不屑的,那仿佛就是一個衣冠楚楚者,看衣衫襤褸之人。
六品,屬于“中三品”的世家。
雖然只是中三品里的最低品,但那也終究是中品!
下品只能蝸居在如青水城那樣的小地方,中品卻能夠進入這郡城發展,甚至進入帝都也未嘗不可。
是有那個資格的!
所以七品和六品,看似差了一品,其實是屬于兩個完全不同的階層!
對這個,許同輝以前不懂,但現在卻是門兒清。
許同輝點點頭,示意苗興禾繼續,順便也小捧了一句,“六品已經很不錯了。”
這確實是他的真心話。
不提他過去的身份,哪怕他是莊家的主家,面對六品世家也還是只有仰望的份。
現在莊家倒是不用仰望六品世家了,但也只是名義上不用仰望,真正把圣人恩旨的五品世家落實,還不知要經歷多少的時間!
現在只能說,向上的通道被打開了而已。
但實質上,莊家目前仍然是七品!
所以許同輝說的六品很不錯這話,說得再真心實意不過。
不過因為他的神情淡淡,內心沒有什么波動,而基于先入為主的認識,苗興禾很自然而然地聽出了另外一種意思。
就像是往常他對家族或門內小輩說的那般,“嗯,已經進入凝氣中層了?不錯不錯,很不錯了,加油!”
聯想到這一點,苗興禾不禁心中苦笑。
確實,差得太遠太遠了啊!
不過,該說的話還得要說,“是啊,六品已經很不錯了,苗家先輩經過了不知道多少輩的開拓,才創造出了今天這樣的局面。”
“老夫以前也頗為此自許,但看了老弟你撰寫的青云之路之后,從那里面的族學,對比老夫家族的族學,唉!”
說到這里,苗興禾搖搖頭,“一言難盡,一言難言!”
我能說我當初看到的時候也很震撼么?
估計比你的震撼還要更大得多!
許同輝心中也是苦笑著,不過面上不顯,只是淡淡微笑。
他現在做這種表演,早已經是駕輕就熟了,就如此刻,連一成的功力都不用,就可以扮演得惟妙惟肖。
苗興禾沒有讓許同輝等太久,很快地便接著說道:“文、數、道詩三項的考核,讓老夫看得簡直是嘆為觀止,當時心中就有了一些想法和沖動。”
“不過因為事關重大,畢竟牽涉家族千年傳承,所以這些時日以來老夫一直都在思慮這個事情。”
許同輝在表演,苗興禾又何嘗不是呢?
“老夫和四海門的那些老伙計們也討論了不止一次,直到最近,終于下了一個決定,或者說有了一個初步的想法。”
說到這里,苗興禾頓了頓,目光炯炯而又誠懇非常地看著許同輝。
“安南本是偏僻,如我們家族里的那些小輩,就更是淺薄之極,既不知天有多高,也不知地有多厚,往日里,不是驕狂自大,就是盲目自信,還有的則是畏畏縮縮木木訥訥,一想起來,就讓老夫不自禁地又氣又嘆。”
“小孩子都這樣,大了就好。”許同輝道。
“是啊,本來也只能這樣。”苗興禾說著,“但在看了老弟你的青云之路,又和一些老伙計們商討了之后,我們這些老朽們便有了一些想法。”
“在此安南,我四海門內是這樣,其它勢力其實也差不多,大家基本都是一個樣子。”
“家族內不要說什么考核了,就連眾子弟間的誰高誰低,正常也是只能憑借長輩們的觀察和判斷。但老弟你所寫的考核,給我們提供了一個現成的可行辦法。”
“不過一開始就把攤子完全鋪開,也未必就好。”
“老夫和一些老伙計們商議之后,打算在聚星樓舉辦一種別樣的考核,也就是聚集郡城幾大勢力里頭那些比較拔尖的小輩,以‘道詩’的方式,讓他們來一場很多人之間的橫向對比。”
“一方面,是讓他們有幸接受‘道詩’的洗禮,另一方面,也是讓他們自個兒開開眼界,看看身邊還有多少優秀的同輩,也免得他們自個自地高傲自大,舉止鄙陋,面目可憎。”
“老弟,你覺得此舉可行么?”
許同輝能有什么意見?
難道他說此舉不可行,對方就不這么做了么?
估計他沒有這么大的面子。
不,不是估計。
是肯定沒有!
對方這么問他,與其說是征求意見,不如說是一種客氣的知會。
“可行肯定是可行的,子弟間舉行這樣的一種聚會,就算沒有得,肯定也不會有所失。所以我覺得,大可以試一下。”許同輝點點頭,說道。
聽得這話,苗興禾大喜!
他不止是心中大喜,就連面上的喜色也難以遮掩。
當然,似乎也沒有遮掩的必要。
“太好了!”苗興禾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大了不少,激動和驚喜都在其中,“老弟,我們對‘道詩’這個東西都不太熟。”
“不要說那些小輩了,就連我們這些老朽,老實說,也把不準這道詩的脈。”
“所以,老弟,老夫有一個請求。”
“這個請求也是代老夫的那些老伙計們,也就是整個四海門說的。”
“前輩請說。”許同輝道。
許同輝說得心中忐忑。
你和你們對‘道詩’不熟,你的老弟我,對那個東西一樣不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