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是消食時。
地階修士就是牛逼,雖然甘從式這個地階本質來說有點菜,但絲毫不影響他就地取材,用斧子直接像是削豆腐一樣地削出了兩塊大石供兩人躺臥。
山坡上,斜著躺。
面對基本已經滑下了山谷的夕陽。
屬于白天的時間已經過去,夜幕,正在開始變得微微涼爽的晚風中,緩緩拉開。
一個老頭和一個小孩,看流星雨。
若是前世,夏夜這般朝天望,在空氣較好的地帶,或者是在云嶺之城,將在天空看到一條從東北直貫西南的巨大光帶。
那便是銀河。
牛郎小哥站在銀河的這一邊,織女妹子站在銀河的那一邊。
隔著時空,這一世還是能看到銀河,但不論是方向、大小還是密度,都和前世有著較大的差別,許廣陵甚至都無法確定,這里還是不是銀河系。
但是不是好像也沒什么兩樣。
哪怕他出身銀河系,銀河系也不能說是他的“故鄉”,太陽系才是。
更進一步,那顆水藍色的星球才是。
銀河系么,太大太大了,你認它是故鄉,它未必認可你是它的游子啊。
這一世,小時候,許廣陵就經常臥在涼床上仰望星空,并以這樣的一種方式進入泛冥想狀態,此刻,也是一般。
甘從式這老頭卻是有點聒噪。
“小陵子,你還會做飯?怎么做得這么好吃?”甘從式問道,還改了稱呼。
還好我不叫許廣喜,否則,此刻我就要翻臉了。
“一般吧,前輩你也看到了,我也就是像你那樣,把材料隨便朝水里扔就是了,沒什么講究。可能是我選的東西,本身就對您老的胃口?”許廣陵道。
我能告訴你,前世我為了討好兩位老人,同時也討好自己,后來的時候,特意把廚藝推進到了一種相當的程度么?
用“大宗”都有點不足以形容了。
人喜歡吃什么,一大半是由自己的身體決定的,一小半才是由經歷及口味決定。
我不知道你的經歷,不確定你的口味,但卻掌握了你的身體狀況,基于你的身體狀況而烹制出來的食物,哪怕酸甜苦辣咸這五味一味都沒有,對你來說也是美味。
當然,這點就沒必要對你這么一個小小的半調子引氣境修者說了。
說了你也聽不懂。
甘從式頗為認同,“也是,老夫就琢磨著今晚吃的特別對胃口!”
在難得的美食面前,甘從式忘掉了那些小小的郁悶和憂傷,然后安靜地消起食來。
甘從式今晚吃的有點多,許廣陵做的那些,有四分之三以上都被他吃了,不過對地階修者來說,哪怕吃得再多,只要還沒把肚子撐壞,消食也是很簡單的。
絕無可能出現積食的情況。
一夜安寧。
第二天清晨,甘從式看起來相當地神清氣爽,他也就在神清氣爽中,練起了從許廣陵這里學到的那個拳法。
許廣陵笑咪咪地在一邊觀看。
直待甘從式打完之后,許廣陵才道:“前輩,這套拳法我打的話比較適合,你打的話,其中一大半的拳架,都是沒什么用的,純粹浪費時間。”
甘從式這可就不服氣了。
你一個小毛孩子,連修行都還沒有開始。
就算你天賦再好,得到的傳承也再好不過,那也起碼得一百年后,才能與老夫論修行。
現在?
去去去,你懂什么!
哪怕這個拳法老夫是從你那學來的!
甘從式仿佛神人降世一般地淡淡瞥了小小凡人許廣陵一眼,然后輕笑道:“小陵子,哪些拳架對老夫有用,哪些拳架對老夫沒有用,這個你還能知道呢?”
這話,他說的相當云淡風輕。
“我當然知道,我有天眼啊!”許廣陵回答得同樣云淡風輕。
啥啥啥?
甘從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更懷疑自己是不是神志突然恍惚了那么一下。
他剛才聽到了什么?
還有,天眼是什么東西?
“小陵子,你說的,是…靈眼?”涉及到這等事,甘從式再不敢“云淡風輕”了,而是神情端正地問道。
“靈眼,算是天眼的第一個層次吧。”許廣陵一本正經地給他科普:
“《萬法真經》上有提到,天眼分許多個層次,第一個層次便是洞察幽冥,能觀有色,也能觀無色,能觀光明,也能觀黑暗,能觀宏大,也能觀細微…”
啥啥啥?
甘從式直接就震驚了。
還有,那什么“萬法真經”,是什么東西?怎么聽起來那么唬人呢?
遲疑中,下一刻,他也遲疑地問了。
天眼靈眼什么的,被他短暫地拋在了腦后,現在他最想知道的,是這個“萬法真經”!
“小陵子,這個‘萬法真經’,是什么?”說著這話,老頭下一刻又立時地補充,“要是你老師叮囑過你的話,那就千萬不要告訴老夫。”
其實這話本來就不應該問。
甘從式不用想也知道,那必然是相當相當…的東西。
小家伙的老師如果在這里,聽到他問這種東西,一掌把他劈了的可能都是有的!
但他又如何能忍住不問!
問了,小家伙沒說,這是一回事。
不問,那就是另一回事。——甘從式能確定的是,如果他不問,那以后這一輩子他可能都在心里念叨著這事,再不得平靜。
“萬法真經啊,那就是記載著上中下萬般法門的書啊。”許廣陵純潔無瑕地回答道:“下等法門只能修煉到地階大成,算是最沒用的東西,萬法真經里記載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種法門。”
“中等法門可以修煉到天階大成,也沒什么大用,萬法真經里記載了九百九十九種法門。”
“上等法門只有九十九種。”
甘從式,甘從式,甘從式…
在完全的呆若木雞中,甘從式瞪著大大的眼睛,像是失去了神智的植物人一般地,看著許廣陵。
剛才,他聽到了什么?
呆若木雞只是外表。
內在,甘從式的心臟卻是怦怦怦地拼命狂跳著,跳到他身體內的血液,上沖腦殼子,下沖腳底板。
也就是在氣血的極度激蕩中,這一刻,他從頭到腳都是麻的。
全身都處于一種類似于驚悸的極度顫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