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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年老□衰

熊貓書庫    全知全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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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般的心理活動自然是不可能說給章老來聽,許廣陵只是對章老話末最后的說法有點好奇。

  章老說的是,“人吶,不服老不行。”

  乍聽起來,這似乎是一種尋常的感嘆,好多老人在好多情境下都會說這話,但是章老,這個不太尋常的老人,在剛才這樣的情況下,說著這樣的話,還是讓許廣陵捕捉到了一些東西。

  于是他就問道:“章老,年老和年輕,差別很大?”

  擱給外人聽了,這絕對是一句廢話,但許廣陵并非是對外人而說,他也肯定,如果剛才他沒領會錯的話,那章老現在也絕對明白他到底問的是什么。

  果然,聽了許廣陵這話,章老的反應是微微一笑。

  那笑容中,很是有點意味深長的味道,接下來,他問許廣陵道:“拙言,佛家有觀點認為,人的身體就是一具臭皮囊,你怎么看?”

  這個許廣陵還是很明白的。曾經有一段時間,佛學典籍是他心靈的避難所,在那段特別灰暗的日子里,無意間接觸到佛經的許廣陵,就仿佛一個行走在沙漠中并且已經焦渴將死的人,突然看到了一汪清泉,于是,便立即不管不顧地投身撲了進去。

  那段時間,許廣陵遍閱佛藏,諸如楞嚴經華嚴經法華經維摩詰經等等等等,他不止是看了,而且還都看了不止一遍,但事實是,并沒能很投入。

  最初很沉浸,但看多了,卻總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隔閡。

  隔閡出自哪里,許廣陵不知道,他只知道有。而當時許廣陵看書的那個圖書館里,佛藏和道藏是靠在一起的,佛藏邊上緊鄰著的另一個書架,擺的就都是道藏,當佛藏看完,許廣陵的目標再向左側平移的時候,莊子就進入了他的視線,然后進入了他的手中…

  臭皮囊其實是通俗的話說,而且略有點極端。

  佛家真正的又或者說正統的觀點是,“四大本空,五蘊非有”,這話詳解起來很麻煩,因為涉及到很多,單就這一句話闡述,多少部典籍都不夠用的,但簡單用一句話來說就是,我,并不存在。

  組成身體的所有細胞,一個一個拎出來,沒有一個是你。

  你在哪里呢?

  你僅僅是在這些細胞的反應中,進一步地說,你只是一種“反應”,一種“現象”,而并非是一種實體。這個說法似乎有點匪夷所思,因為人對自己的第一感受就是身體,而身體,是最實實在在的。

  但事實是,這身體,名義上是你的,實質上并不是,你對它擁有100%的所有權,甚至100%的處置權,但你只擁有它不到10%的控制權。它的一切新陳代謝,它的最底層、最核心、最根本的活動,你并無參予的權限,最多也只是有限地、略微地、間接地施加一些影響。

  如此而已!

  整件事,更像是天地宇宙把一具身體托管給你,你代為照看一段時間罷了,時間到了,人家要收回的。

  哥,姐,你就是個保姆!

  你是個很稱職的保姆,對交給你托管的東西,你精心地照顧,細心地呵護,不忍它受涼受凍受渴受餓,不忍它受一點點傷害,讓它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而且定期不定期地把它清洗得干干凈凈,但是——

  哥,姐,你僅僅就是個保姆!

  身體不是自己的,再進一步延伸出去,自然而然就可以得出另一個結論:通過這具身體而得到的一切感知感受,自然也不是自己的。

  你喜歡吃蘋果,可能僅僅只是這具身體需要,然后你就喜歡了。你以為是你喜歡,其實不是,你只是“被喜歡”。

  你天天吃蘋果,然后身體不需要或至少一段時間里不需要蘋果這種東西的補充了,你就對蘋果提不起興致甚至厭煩了。你以為是你厭煩,其實不是,只是你的身體在告訴你,在命令你,“拿走,我不需要!”

  然后作為一個稱職的保姆,你就會說:“好的,主人,我討厭蘋果,從今天起,我們不再吃它。”

  是不是有點匪夷所思?感到很奇葩,很顛覆?

  但是單純從理性或者說邏輯上,你找不到或者說很難找到其中的漏洞。你最多只能從感性上排斥它,認為它是荒謬的。

  許廣陵當時為什么會對佛學典籍感到隔閡?這并非主要原因,但確實也算是次要原因之一。他不能說這個觀點是錯誤的,因為以他那淺薄的見識和見解,他找不到這個觀點錯誤在哪里,他就是單純地不太喜歡或者說下意識地排斥。

  也因此,過了那段沉浸的時間段之后,許廣陵基本很少再看任何一本佛學書籍,哪怕是相關的,再哪怕僅僅只是藉佛學之名搞心靈雞湯的,他都不大提得起興趣。

  反倒是老子莊子之類,直到現在還常備于他的書桌,他偶爾地就會抽一本出來,再品讀品味一番。

  許廣陵不知道章老對佛學知識了解有多少,事實上未必有他了解的多,在這一點上,許廣陵用不著妄自菲薄,章老臭皮囊的提問,讓他不自覺地回顧了一下當初的沉浸歲月,此時回想起來,竟隱隱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又或者說,那似乎已經是一段開始塵封的記憶。

  “章老,那個觀點太極端,我有點不大能接受。”對于章老的提問,許廣陵這般回答道。

  章老微微點頭,似乎并不奇怪許廣陵的回答,又或者他覺得許廣陵這么回答才算是天經地義,不這么回答,那才是奇怪事呢!

  總之,對許廣陵的這個問答他似乎早就有料于心,然后道:“那么我們在這個觀點的基礎上退一步,如果說身體只是一個架子,身體內部的氣血之類的才算是根本,你怎么看呢?”

  章老以前莫非確實是一個中醫師?

  這已經不是許廣陵第一次這么想了。這一次,章老的這個提問,似乎還是中醫的觀點。當然,許廣陵對中醫并沒有多少了解,他只是覺得,這個觀點,“可能是”屬于中醫的。

  這個說法,許廣陵要好好斟酌一下。

  但其實,也沒什么好斟酌的,因為不論對中醫還是對西醫,許廣陵都并無多少了解,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再怎么斟酌其實都是沒有毛用,就如考試時對ABCD四個答案不知道選哪個一樣,碰到這種情況時,斟酌不管用,擲骰子才管用。

  作為曾經的好學生,在考試時,許廣陵基本上是很少需要擲骰子的,甚至都可以說沒有,但這時,他卻擲了一遍骰子,然后道:“章老的意思是不是說,當人年老的時候,縱然身體還強壯著,但是身體內的氣血卻開始出現不可逆的衰減,而且這種衰減是飲食所補不回來的?”

  章老的反應是狠狠地拍了下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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