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跑出去兩步,方不為覺的腿上一涼,就像是被用針扎了一下,然后一陣劇痛傳來,他知道自己中槍了。
跌倒之前,他憑著身體的慣性推了關景言一把:“快走…”
關景言一個趔趄,一顆子彈擦著耳朵飛射而過,打在墻角上崩起了灰,撲了他一頭一臉。
關景言順勢跌進巷子,靠坐在墻上。子彈打在墻角,崩的碎石亂飛。
感覺到耳朵火辣辣的疼,關景言順手一摸,手上全是血。
“快走啊!”方不為暴喝一聲,蜷縮著一條腿,匍匐著往車后面爬。
看著方不為從懷里掏出一顆手雷,正準備咬掉插銷,關景言臉上閃過一絲悲痛,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后一頭扎進了巷子。
方不為半曲著腿蹲了起來,奮力的把手雷拋了出去。
“砰”的一聲爆響,對面的槍聲沉寂了不到兩秒,又響了起來。許金濤和林志成還在還擊著,林志成的肩膀也中了槍。
“不為,對方有支援,子彈不夠了…”林志成蹲下身換著彈夾,對方不為喊道。
這次怕是跑不了了。方不為咬了咬牙,順著車窗的空當打了兩槍,他也沒子彈了。
他正準備要換彈夾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黑點飛了過來。
“手雷…”方不為一聲驚呼。
許金濤和林志成同時向外飛撲,方不為跑不動,也來不及跑。他雙手用力的在車身上一撐,連著向外打了兩個滾。
手雷砸到了墻上,又反彈了回來。
“砰!”一股氣浪把方不為掀了起來,足有兩米高,下落的時候,方不為的腦袋重重的砸在了別克車的車身上。
四周沒有遮擋物,巷子口是對方的火力重點區域,只有小轎車勉強算的上掩體。許金濤和林志成又連滾帶爬的躲了過來。
許金濤也掏出一顆手雷,拔了插銷后往外瞅了一眼,然后扔了出去。
“不為,你怎么樣?”林志成用腳踢了踢臉朝下的方不為。
“呸…”方不為吐了一口嘴里的土,雙手撐著跪了起來,用力的搖了搖流血的腦袋。
不為是誰?
還有,明明是胸口中了彈,頭怎么這么疼,還有腿…
當他抬起頭來,看到眼前的一幕時,驚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自己帶隊抓捕重犯,逼停了車輛,正在強攻的時候,被一槍擊中了胸口…
但眼前怎么成了兩個穿著中山裝的年輕男子?手里全都拿著手槍,不停的順著被打爛玻璃的車窗在向對面射擊。
再看車,妥妥的復古時代的老爺車,想見一面,得去博物館。
你妹啊,一槍把老子打到哪了?
“不為,你沒事吧…”許金濤回過頭來,看到半跪著的方不為,驚喜的喊道。
臉上的笑容剛剛凝集,“砰!”的一聲,許金濤的頭像西瓜一樣的被爆開。一塊紅中帶白的東西飛到了方不為的臉上。
特么的,這到底是哪,這些人是誰?
“金濤…”林志成大吼一聲,直接站了起來,向對面連著開了幾槍,“咔咔”兩聲,手槍沒子彈了。
聽到對面嗚哩哇啦的喊了幾聲日語,然后又是一陣腳步聲,槍手知道這邊沒子彈了,想要沖上來活捉。
“不為,為革命獻身的時候到了…”林志成扔了槍,掏出自己的手雷,拔了插銷,雙目含淚,一臉的慷慨悲壯。
獻身你妹啊…你特么就算是想和敵人同歸于盡,也要等敵人沖上來再拉啊…
看著冒著白煙的手雷,方不為嚇出了一聲冷汗,用盡全身的力氣撲了過來:“你個傻逼,往外扔啊…”
手雷被打的飛了出去,林志成被方不為撲倒在地。
手雷砸到墻上,“砰!”的一聲,炸起一團塵霧,臨近屋頂的一截青磚墻被手雷炸斷,跌落下來,正好砸到了方不為的頭上,方不為翻了個白眼,直接昏死過去。
“嗶…嗶…”一連串刺耳的哨聲從巷子里傳了出來,然后沖出了一隊穿著黑色制服的巡捕房警察。
警察舉起槍就向對面射擊,對面的幾個槍手看大勢已去,拖著輕傷的同伙就跑。重傷帶不走的,直接順手擊斃。
“不為,不為…”林志成刨開臉上的磚頭渣子,翻坐起來,使勁拍著方不為的臉,滿臉是血的方不為一點反應都沒有。
兩天后,上海紅十字會醫院。
方不為頭上纏滿著紗布,躺在病床上。陳浩秋和楊定安站在床邊。另外一邊還站著林志成。
林志成回頭看了看方不為,心里后悔的就像是刀割一樣。自己當時太沖動了,沒想到巡捕房到的那么快。
要不是方不為拼死打掉了手雷,自己現在怕是已經成了一具破碎不堪的尸體了。
“問醫生沒有,他什么時候能夠醒過來?”陳浩秋問著楊定安 “那個大胡子洋鬼子說,方不為頭上受了兩次重擊,能活下來,已經是天主保佑了…”楊定安學著醫生的口吻回道。
國民軍事委員會中央特派員剛剛尉問過特務處駐上海站的主要人員,就遭到了日本人刺殺。現在上海站自上而下人人自危。
方不為雖然只是特務處本部一名小隊長,但聽說頗得關景言看重。萬一這小子再出點什么事,陳浩秋更是有嘴都說不清了。
陳浩秋皺了皺眉頭,沉吟許久,才嘆了一口氣說道:“連夜送回南京吧!”
回到南京之后,林志成和方不為被安排進了中央醫院。關景言親自聯系衛生部,要求對方不為全力進行救治,但就連德國醫學博士也束手無策,只能聽天由命。
“滴,腦電波混亂異常,無法收取能量…”
“滴,腦電波混亂異常,無法收取能量…”
一個聲音反反復復的在腦海里響起。無數碎片充斥著方不為的大腦,漲的他感覺腦子要裂開一樣。
方不為想抓住每一塊飛過的碎片,但總是徒勞無功。
他努力的想睜開眼睛,但眼皮上就像是被壓上了千斤巨石。
我不想睡了,腦子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