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籠單人間,王升拿著那枚仙石靜靜打坐;手上和腿上的鐐銬散發著微弱的光亮,鎮壓著他的仙力和元神。
飛仙境后期,連續三個月的元氣吸納,星辰之力也是一刻都不曾斷絕…
王升突然有點喜歡這個血礦了。
相比地球,一百倍的修行時間,相差不多的元氣濃度,自己多在血礦中停留百年,估計能沖到元仙境中期。
只可惜,修行之路不能隨意跳級,而且修為速度提升過快,極易造成根基不穩,乃至走火入魔。
王道長求穩的性子再次發揮了作用,一邊修行,一邊驗證自身之道,以防自己走的路出現偏差。
感覺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王升睜開眼,這次卻并非自己的礦友想著如何利用他這個工具人,反而是距離稍遠些,坐在礦中的藍慧琳。
她在關注著自己,目光流露著少許無奈和惋惜。
惋惜?
是了,王升為了不讓天風門的真仙起疑,自己身上保留了些許血煞之氣。
這份血煞之氣并不能對王升的仙軀造成任何影響,純粹是用來迷惑旁人;
接下來不斷下礦的過程,王升會逐步增加自己身上的血煞之氣,直到一個飛仙境修士扛不住了,他就會假死在礦中,直接在血礦中修行。
為了與他假死計劃配合,他會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中,挖一條向下的坑道,盡量減少被天風門真仙或者其他礦工發現的可能。
王升其實也沒辦法。
他現在對外表現的是飛仙境初期的修為,若是下礦次數太多還安然無恙,那自己肯定會被人懷疑;
若是自己真實修為顯露出來,一直在飛速提升,那自己肯定也會被天風門格外關照;
雖然不可能被抓去解剖切片,但八成會被天風門直接抹掉…
反觀藍慧琳,之前下礦如何,此時依然如何,渾身上下沒有沾染半點血煞之氣。
王升雖然有意提醒,但一想到,藍慧琳沒有自己這般模擬天劫的小技巧,若血煞之氣入體,哪怕是真仙也會被這般血毒侵蝕。
想必,藍慧琳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吧…雖然后事證明,她并沒有。
一個月,也不過是兩次打坐的時間,天字班又到了下礦之日,王升鎮定自若的站起身來,長發的發梢染上了一絲絲血色。
天字又被補充了一個散修礦工,這次帶他們下礦的真仙也換了兩位,但木板還是那塊木板,鎖鏈依然是那兩條鎖鏈。
王升這次行動最快,搶先去了自己上次的那個坑道,找到自己熟悉的那個路口,將吸光了靈氣的仙石扔在了路口處。
感受著四處涌來的血煞之氣,王道長心底一陣感慨。
這是修士避之不及的劇毒,但在天劫凈化之后,依然是精純無比的元氣。
簡單來說,這些都是被賦予了不同屬性的元氣罷了;而修仙修道,修的是自身超脫,這個過程,也是與元氣不斷交融、互相影響。
修道什么的…
果然還是不如跟師姐待在一起有意思。
王升嘆了口氣,心底感謝了下仙禁之地與無盡星空的歲月流速不同,繼續投身到了挖礦練功的大業之中。
每次挖礦一陣,王升就會尋到一處固定的角落打坐,不斷用仙力轟擊下方的血土,如同鉆井一般,打開一條垂直向下的深井…
假死計劃穩步就班的進行著。
王升每次下礦,身上沾染的血煞之氣就會多一些,每次也都會交出剛好合格的礦石。
他一直會去同一個礦洞,每次下礦都會搶著沖進礦洞中;而這種心態,在其他散修礦工眼中,卻是再正常不過。
誰都知道,這個飛仙境的小仙人抗不住太久。
終于,六年后…
王升的長發被染紅了近半,目光黯淡無神,靠著木籠中,已經放棄了打坐。
他倒也是存了些其他的心思,看天風門的仙人們會不會良心發現,將他一個將死之人放走。
可惜,并沒有。
天風門抓散修挖礦屬于他們勢力的齷齪事,是不會放任任何礦工離開此地的。
偶爾有幾名仙兵也會流露出幾分同情,但也僅此而已。
藍慧琳倒還算講義氣,一直在注視著這邊,眼底滿是不忍和無奈,這倒讓王升覺得,這女仙其實還算不錯。
雖然自己依然不知道她真正的名號是啥。
王升身上囤積的血煞之氣,已經深入骨髓,最后只要侵入王升的血脈,他就會直接倒在某處坑道中。
這次下礦前,負責帶他們下礦的天風門真仙、一名身穿鐵甲的魁梧漢子,將一個瓷瓶扔到了王升懷中。
“里面是絕命的丹藥,血毒發作時,自己少點痛苦吧。”
這漢子沉聲道了句,隨后就略微搖頭。
其他散修礦工估計也是有些感同身受…雖然,都離王升遠遠的。
等木板落在礦洞底部,王升依然是搶先一步沖了出去,帶著背后那一道道感慨的目光,消失在了坑道中。
這,就是王升最后一次在這些散修眼底露面。
不會有太多人記得,有個名為王丘的散修葬身在了血礦之中,成了那累累白骨中的一份。
隔著幾千米之外的一處坑道中,藍慧琳緩緩嘆了口氣,一股股血煞之氣被擋在身外,卻是絲毫不然沾染這些血污。
王兄,你這般天縱奇才,卻是無辜葬身在了天風門手中。
你這一份,我定會幫你還上。
隨后,她繼續朝著礦洞內部深入,但走了幾步又低頭看了眼自身,突然想到了什么。
六年來,自己一直不曾沾染血煞之氣,這似乎并不是一個飛仙境修士能做到的…
藍慧琳面色略微有了些變化,她正要思索該如何挽救,兩道身影卻悄然出現在了坑道入口處,卻是兩名帶著玄字班下礦的真仙。
“閣下混入我天風門的礦場,不知意欲何為?”
藍慧琳苦笑半聲,卻是坦然轉身,面對著天風門的這兩名真仙,目光并沒有半點慌張。
她突然明白了點什么。
她傳給王丘遮掩自身氣息的口訣時,王丘的真實修為接近飛仙境后期,為何卻只是扛了六年?
隨之啞然失笑,藍慧琳緩緩搖頭,低喃道:“可你就算是躲在這血礦中,又能挨到何時?”
前方,兩道強悍的仙力涌動,那兩名真仙卻是已經祭起自身仙寶。
藍慧琳冷然道:“兩位是要在此地與我一戰?當真不怕引起血礦暴動嗎?”
“哼,能擒住你便是大功一件,這古戰場什么都不多,就是這些人不如蟲的散修多,死一批再抓一批就是。”
“天風門如此行徑,就不怕遭天譴嗎?”
“拿下!”
一聲大喝,那兩道身影爆發出強橫仙力,這礦坑太過狹小,藍慧琳也是無法閃躲,即刻反手搶攻。
另一邊,王道長的專屬坑道中。
王升挖了半天礦,就坐在了自己平日里打坐的位置,正當他要不要現在就行動時,血礦突然開始顫動,各處傳來轟鳴聲。
瑤云立刻提醒:有人在斗法,真仙境。
王升眉頭一挑,將藏在角落處的白骨攝來,套上了自己的衣物。
而后一掌拍向他一直打坐的角落,血土瞬間下陷,一口傾斜向下的深井現出影蹤。
王升也不遲疑,身行落入深井中,攝來的白骨剛好擋在了井口處。
血礦的顫動依然在持續,各處出現了騷亂,而王升卻已消失不見…
這次血礦動蕩持續了半個時辰,剛好夠王升將自己鉆過的深井填上,完美脫離了天風門的掌控。
一個飛仙境的礦工,自然沒有人會特意搜尋;而且,此時天風門的視線,都被那個混進血礦的女真仙所吸引。
兩名動手捉拿藍慧琳的真仙受傷而回,藍慧琳消失在了血礦中,等他們請來陣外把守的天仙長老下礦搜尋,卻已經沒了藍慧琳的影蹤。
天字礦深處,尚未開始挖掘之地,王升在一處狹窄的縫隙中打坐,有條不紊的吸納著血煞之氣。
他靈識盡力擴散開來,卻只能延展三百多米的距離。
“剛才的斗法,該不會就是藍慧琳被發現了吧?”
八成如此,瑤云淡然道,先不要管他們了,快些修行吧,早日攢夠實力,早日從此地殺出去。
王升緩緩點頭,當下不再多想,心無旁騖地開始閉關。
就在這血礦之中,算是得到了有限度的自由。
歲月無聲流淌而過,在這里竟是如此不值錢。
古戰場邊緣,某處并不起眼的角落,那座千米高的宏偉佛像內。
十幾米直徑的蟲洞出口,一團有些扭曲的光緩緩飛了出來,而后緩緩停在了佛像下方,那扭曲的光線漸漸褪去,露出了其內的…大號無影梭?
梭門打開,一只腦袋有些鬼鬼祟祟的探了出來,瞧這小鼻子小眼外加面帶坎坷的樣,不是龍虎山的高徒施千張又是何人?
這家伙用法力包裹自身,背著手飄了出來,因為沒有重力,也不會自己模擬重力,差點就飄回蟲洞…
“這里是哪?”
“一尊佛像的內部,”無影梭中鉆出了一顆光頭,懷驚和尚飄了出來,隨后便是一位面容俊美、身著道袍的年輕修士。
小分隊除卻師姐需要在小仙界開啟大門之外,算是都來了。
柳云志手中提著一把古劍,卻是蜀山的劍宗老前輩,他們三個尚未成仙,要駕這座大號的無影梭飛行,只能以老劍靈為中介,三人輪流上陣,注入法力、佛力,還帶了海量的靈石不斷替換。
就這樣,這三人還是飛了足足…
“唉,沒想到從地…咳,從咱們老家飛到這就是一年半啊。”
施千張背著手一陣感慨,隨后抬頭注視著這口黑洞洞的蟲洞,“這玩意感覺也不像門啊,怎么跟黑洞一樣?”
柳云志笑罵道:“黑洞咱們早死了,這應該是乾坤扭曲產生的蟲洞,連接了遙遠的時空兩處,與咱們老家并非一墻之隔,而是隔了不知多遠。”
“你這么一說,還真是這么回事,”懷驚念了句佛號,催促道,“算上咱們路上過去的時間,非語一別已近五年,快些搜尋搜尋蹤跡吧。”
“急啥,”施千張嘿嘿一笑,“這里過去一百天,那頭才過一天,咱們慢慢找唄。”
“這里有字跡。”
柳云志已經有所收獲,招呼兩人飄到了佛像中段,看到了那一行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