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組長,如此時機你卻毫無作為,當真以為我們這些老骨頭走不動了,可以隨意蒙騙?”
拉了窗簾的臥室中,躺在床上的人影突然睜開雙眼,聞聲坐了起來。
墻角的陰暗角落,有道身影緩緩浮現;這只是一道虛影,像是幽魂,又帶著一縷詭譎的氣息,說完這句話之后,口中還發出幾聲桀桀的笑聲。
穿著深藍色睡衣的秦一深稍微清醒了些,面容頓時無比陰沉,窗簾縫隙有一縷陽光落在他的側臉上,反而讓他的面色看起來更為嚇人。
“第一,我自有分寸;
第二,我并非是你們的附庸,你我只是互相合作。
第三,你不該來這里,除非是我主動聯系你們,你們都不應該聯系我…這是我們之前就定下的規矩!”
“規矩?嘖,”角落中的虛影冷笑了聲,略微抬頭,露出少許灰色的胡須,“現在秦組長架子大了,就覺得,能不把我們這些老東西放在眼里了?對嗎?
你要知道,如果我想殺你,僅憑這一縷化身,就能將你捏死在此地。”
秦一深緩緩閉上雙眼,讓自己怒氣平復下來,淡然道:“我答應你們的事自然不會忘卻,你們只需要再等待一段時間。”
“等?你此前讓我們等,說是那些蠻夷之地能給修道界不少的壓力,這樣你們能讓現如今的朝廷請我們出關。”
這人影嘴角露出少許獰笑,“現在你又說讓等,當真以為我們困在那深山之中,聽不到窗外之事?
現如今那些蠻夷邪修,已是被那個名為王非語的劍修平了山頭!
外面再無壓力,你還要我們等到什么時候?”
“很快,”秦一深目光流露出幾分無奈,“我可以正面回復你,很快。
境外邪修不堪一擊,這也出乎了我的預料,甚至我當時已經準備好,如果王升死在那,道門主力被對方算計了,那你們就可以順勢脫困…
但你不必擔心,現在我已經準備好了全盤的計劃,在關鍵時刻我會通知你們出手。
我答應過你們的事,肯定會做到;但我也希望,你們答應我的事,今后也要盡善盡美的執行。”
“呵,自然,”這虛影冷笑了聲,緩緩飄來,在秦一深身周緩緩旋轉著,“我再給你三年的時間,最后的三年。
秦一深,我們在乎的只是一份顏面,當年是龍虎山當代天師為我們下的禁制,我就要當代的這個天師,為我們親手解除了禁制!讓如今的修道界,在我們面前跪下,恭恭敬敬的喊一聲祖師!
你以為我們現在掙脫不得這般困境?呵,并非不能,只是不想罷了。
你放心,我們對俗世之事毫無興趣,只要助我們脫困,你那所謂的理想,所畫的藍圖,還有你這平步青云的仕途,跟我們沒有任何關聯。”
噠,噠噠…
門外突然傳來了高跟鞋和地板的敲打聲,秦一深立刻翻身站在床邊,而那道虛影迅速隱入了墻角,只留下了一聲:
“三年,你只有最后的三年。”
咔,門鎖被人擰開,身穿著一身旗袍,抱著文件袋走進來的年輕女孩不由愣了下。
“組長,您醒了嗎?”
秦一深站在那閉上眼,緩緩地舒口氣,慢慢坐來,雙手抹了把臉。
他對著門口招招手,那女孩會意,關上房門,搖曳著細柳纖腰,緩緩走了進來。
“玖倩,現在幾點了。”
“已經是下午兩點,您剛休息四個小時…”
年輕美麗正青春的女人,對著這個其實已經算是大叔的男人,露出迷人的微笑,手中的文件袋隨手扔到床上,“組長,需要我幫您放松下嗎?”
秦一深點點頭,并沒有拒絕自己下屬的一番好意,他也確實需要放松一下了…
半分鐘后,房間中不斷傳出男人的悶哼聲;
只見房內,秦一深趴在地毯上,那個年輕的女秘書不斷輕踩著他的腰身和脊背。
“嘶——疼疼疼疼!你慢點玖倩!腰都快斷了!”
“組長,調查組那邊要開始進行小地府的直播了,據說還要讓非語都長與不語仙子暫代判官,我們該做些什么?”
“看著就好,不用管這些事,我要的資料準備好了嗎?”
“都在這個文件袋里,”張玖倩有節奏的抬腳落腳,“但組長,地隱宗的宗主這個人很油滑,我們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或許得不到什么結果。”
秦一深嘴角的冷笑一閃而過,繼續緩聲道:“沈隨安是個商人,只要有足夠的好處,他就會自己找上來。
地隱宗在計劃中是比較關鍵的一環,如果爭取不到地隱宗宗主的支持,我們想要推動變革,難度會增加三五倍…
玖倩啊,踩一下那里。”
“哪里?”
“就是那里,經常踩的那里…對對!嘶!唷呼!”
一時間,隨著男人的一聲慘叫,房中的場面越發混亂了起來。
小地府,十八層地獄上空,十殿閻羅第五殿前,百多道人影正御空而行。
舊地重游,王升也是頗多感慨,只不過這次他不是來觀光的,也沒什么緊急的事態要去處理,小地府這幾年越發的平穩。
孟婆仙人在輪回殿中端坐,并未多管此事,但小地府各處‘機關’的開合,都在她一念之間。
就好比這座威嚴的閻羅殿,殿中雖然空空如也,殿外的禁制卻是都散去了,可以讓修士自行入內。
此時在此地的,大半都是地隱宗門人;他們臨時客串鬼差,暫代一些地府陰司官員之職,行審鬼判魂之事。
除了地隱宗之人,還有道門各家道承派來觀禮的長老、掌門、弟子,總共三四十人。
一個由戰備組教官組成的攝制組,總共十一二人。
兮蓮大姐怕小地府的陰氣影響到自己的魔根,主動留在了家中;王小妙也恢復了平時的學習和修行節奏,有兮蓮在家照看。
看此時的王升,一身青藍道袍,面上春風得意,似乎走到哪都是百花綻放、春暖花開。
再看今日的主角師姐,身著素白長裙、肩披紫金斗篷,略施粉黛、朱唇艷紅,眉目一橫就有頗多威嚴。
這場直播的總導演是青言子,技術顧問則是沈隨安,此時兩人又對了一遍流程,確認無誤之后,青言子站在殿前喊了一句:
“華卿仙子入殿!”
牧綰萱對師父略微欠身,隨后款款向前,斗篷的后擺在云霧中拖開,一步步入了大殿之中。
王升本來只是站在旁邊對著自己的美師姐發呆,青言子見狀暗中傳聲訓斥:
“還不跟上去!難道還要為師再喊一遍‘華卿仙子的助理’進場嗎?!”
王道長悻悻地一笑,將連鞘的無靈劍托在手中,邁步跟在師姐身后,還像模像樣的低頭看路。
進得殿中,能見這大殿各處神像光芒閃爍,似能聽見一聲聲滿是豪氣的大笑聲在耳旁回蕩;
那鬼差帶著恐嚇意味的大笑聲、大鬼小鬼的喊冤聲、閻羅王威嚴的低吼聲,仿佛跨越千年萬年,紛沓而來。
牧綰萱絲毫不受影響,徑直向前走到大殿正中,提著裙擺拾級而上。
王升稍微定了下心神,知道這座大殿本身就有靈,低頭跟了上去,等師姐在主位入座,他也就站在了一旁。
似乎是察覺到了王升‘持劍小童子’的身份,那些擾人心神的鬼哭狼嚎頓時消失不見。
青言子在殿前又喊:
“地府仙人之后,陰司衙門暫代之差役,入殿!”
早已演練過數次的地隱宗門人齊聲應諾,而后口中發出一陣陣‘呼’、‘喝’之音,一個個瞪圓了大眼、裂開嘴角,都是兇神惡煞之相;又或是扶著腰間橫跨之刀,或是雙手高舉漆黑木棍,排成兩隊,魚貫而入。
進入殿內之后,這些地隱宗門人同時跪伏,對著高座之上的牧綰萱行禮。
“免禮。”
萬幸師姐很久之前就突破了自我,從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發展到了現如今兩個字兩個字的向外言說,不然此時也就只能讓王升捏著嗓子喊一句‘平身’了…
青言子又喊道:“今日華卿仙子代行閻君之職,判官筆何在?!”
閻羅殿各處光芒閃爍,一縷縷金光伴著灰氣在閻羅殿正上方緩緩旋轉,一桿一米多長的巨筆凝成,緩緩落到了牧綰萱面前。
那一瞬,王升仿佛在此地看到了一縷縷流動的符紋,那似乎是陣法,又并非陣法。
細想之下,那應當是‘規則’二字。
此地雖只是小地府,但依然有小地府運轉的規則。
師父和沈大叔安排的這幾個步驟,仿若就是當年地府最常見的一幕情形,也切入了此地的規則之中。
想要反抗這個規則,必然遭受小地府之力的鎮壓…
懷驚和尚想出來的這個主意,當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之舉。
“主判之人歸位,判官筆已來!”
青言子在外又操著古調大喊一聲:“五方鬼差,還不速來押解拆犯!”
“喏!”
四名地隱宗門人大喊一聲,持刀走向殿外。
而在殿外等候的道長們各自拿出幾只玉瓶,瓶中就有那些境外邪修的魂魄,四位地隱宗門人各自只拿一只玉瓶,轉身進了殿中。
大殿之內那七八個固定的攝像機機位,早已經開始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