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道長,仙人傳訊,不語仙子正在閉關的緊要關頭,要我將這封不語仙子的親筆信交給道長。”
沈隨安帶著兩位長老匆匆飛來,站在平頂山空中的青言子不由愣了下。
書信?
青言子頓時著急,這可別是什么絕筆書之類的!
但打開一看,這位儼然已經成為正道代言人的天府境道長額頭掛滿黑線,嘴角也是一陣抽搐。
唉,做師父的,果然不如做師弟的,養女兒什么的,也終歸是要嫁出去…
這就開始不遵師令,并拒絕跟他這個做師父的見面了!
沈隨安趕來之前,就忍不住偷偷看了信里面的內容,本以為青言子會黯然而去,沒想到這位道長看信以后,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目光也沒了此前的憂慮。
這位近來因為貢獻了不少珍貴資料而屢受官方表彰的沈宗主,忍不住問了句:“不言道長,這信…有什么說法?”
“表情包呀,沈宗主沒用過?”青言子笑了聲,將牧綰萱的書信疊好放回了袖口。
“這個自然是用過的,以前做生意的時候常用,”沈隨安也應了聲,“怎么,看不言道長似乎對此并不介意?”
“小萱這是在對貧道說,她已經走出來了,”青言子將書信放入袖口,“隨她吧,既然她覺得在小地府守著能開心些,做師父的也不能強求她什么。”
沈隨安也嘆了口氣,想起了自己已經化作地府仙人的女兒,“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咱們除了尊重他們,也做不到其他事了。”
“那邊還有要事等貧道去主持,”青言子道,“這次要鏟除的妖魔也并非那般好對付,這就告辭了。”
“若需我地隱宗出手,不言道長盡管言明。”
“無妨,貧道也只是過去壓壓場子,主要還是給戰備組培養一些善戰的高手。”
沈隨安喊了句慢走,青言子腳下踩著兩把匕首,仿若馮虛御風,轉眼飛去了天邊。
沈隨安身后,那名老嫗低聲道:“宗主,為何不對青言子提起有關氣脈之事?憑青言子的人脈,此事應可更快成行。”
“氣脈的規劃書,我已經直接呈交給修道研究院那邊了,”沈隨安搖搖頭,“我倒也不想計算這些得失,但咱們如果將此事托付給不言道長,能得到的好處,卻不如直接聯系官方。
咱們地隱宗如今雖與修道界相處融洽,但也不得不未雨綢繆,增加些在官方那邊的影響力才是當務之急。”
那老嫗低頭道:“宗主思慮深厚,是我頭腦愚鈍了。”
“不言道長是非語道長的師父,那也是值得托付,值得信賴之人。”
沈隨安站在地隱殿前負手而立,注視著天邊,“這氣脈一出,估計大華國周遭壓力會驟然增大,咱們地隱宗也要做好應對的準備。”
“宗主安排便是。”
沈隨安點點頭,目光露出少許思索,站在那駐足良久。
王升‘壯烈’之后,地球自然不會停轉。
大華國修道界雖然損失了一位未來之星、年輕劍修,卻也不會對修道界造成太大的沖擊。
對于修道界而言,幾乎每年都有幾件大事發生…
王升剛壯烈那年,最大的事件就是小地府險些撞入現世的事件了,而王升因此得到了一系列烈士的榮譽,這些暫且不提。
壯烈的第一年,王道長一直在期待的、有關大華國代表團造訪櫻島國之事‘如約而至’,可惜王升遺憾缺席。
自那之后,櫻島國修行界就開始跟大華國修道界產生了一系列的摩擦,沖突不斷升級。
最初時,櫻島國修行界自視甚高、主動挑釁,被大華國代表團在富土山前,毫不客氣的摁在地上踹了了幾腳。
道門本以為暫時震懾住了櫻島國修行界,沒想到后者‘臥薪嘗膽’、‘東山再起’,搞出了陰陽萬物宗公開‘招生’事件,又被十幾位道爺橫渡東海,過去甩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再之后,施千張一人噴他們半個修道界,大華國修道界和櫻島國修行界沖突愈演愈烈,在王升‘壯烈’的第三年,雙方拉開架勢在海上大戰了一場,櫻島國原本異常活躍的那群修行高人…
死傷殆盡。
本以為櫻島國修道界暫時都是‘青黃不接’的狀態了,應該也鬧不出什么大事了;
沒想到,櫻島國修行界又開始不斷抹黑道門名聲,拿那次‘慘烈’的海戰,聲討道門修士殘忍弒殺。
道門長老一輩到小輩都沒忍著,在調查組不斷的‘勸告’下,三天兩頭跑過去跟櫻島國忍者搞道術切磋;
硬生生的,道門的道長們在櫻島國帶起了一批對道門異常狂熱的‘粉絲’,把罵戰從國際化,轉成了他們國內化。
‘王升烈’三年的那次海上大戰,是雙方簽下了生死書,然后才進行對決的,兩邊誰都不占理。
而且大華國官方很早之前就表態,不支持修行者走這種江湖恩怨江湖解決的路子,并在事后‘口頭警告’了青言子等幾位主要發起者。
櫻島國官方似乎也被這次打懵了,或者是得到了其他什么消息,之后一直保持著克制,并在大華國和想遏制大華國再次崛起的境外勢力之間,扮演起了墻頭草的角色。
可惜,大華國幾年后開始推廣的普適性功法,并沒有順帶給櫻島國也研究一份。
其實大華國周遭并不只有櫻島國這一處威脅。
天地元氣恢復之后,地球上幾十億人都浸泡在了元氣之中,各種比較古老、稍有些殘缺的傳承,也接二連三開始散發光芒。
在大華國南部邊界之外,從大華國逃出去的邪修開始迅速扎根,養鬼煉毒這些邪門歪道盛行成風。
大華國雖早有準備,戰備組時刻在國界線上駐扎,但依然免不了遭受一些損失。
尤其是當櫻島國被大華國輕松摁在地上摩擦了幾次之后,那一只只躲在暗中的黑手,伸向了大華國以南的區域,邪修勢力不斷抬頭。
當地比較‘傳統’的修行者,幾乎沒來得及發出什么聲音,就被邪修們蕩的一干二凈。
故此,南邊的威脅越來越大,以至于王升被困的第六個年頭開始,道門開始不斷有道長帶各自弟子前去歷練…
別說,每次歷練的效火都還挺不錯。
王道長被困的第七年,大華國發生了兩件大事,首先是修道之事公開化,而后便是緊接著的,普適性功法第一階段開始推廣。
全民修道,發生的如此迅速,以至于讓不少堅信這世界上沒有神仙鬼怪的民眾一時間無法接受。
但大華國明顯是做了充足的準備工作,一項項政策的出臺,對道門的約束條例公布于眾,也將大華國面臨的挑戰和機遇詳細的告知給了所有民眾。
社會秩序會一直保持穩定,只不過是能讓五十歲之下的民眾,能夠享受到修道的福利。
對于五十歲之上的老人,官方也會一視同仁,但修行的效果卻并不理想。
能將普適性功法的門檻下放到如此之低,大概五十歲之前都可修行,已經是修道研究院竭盡全力才做到的了。
可惜的是參與研究的那些科學家,大多已經白發蒼蒼,無法享受這套普適性功法的福利。
沖擊太大,動蕩必然會有,但在一年之內,大華國各處就迅速恢復了秩序井然的生活環境。
這時,一些打著‘人類命運’旗號的國際組織,以及某些國內一些不知道是水軍還是真這么博愛的人士,發出了讓大華國共享‘普適性功法’研究成果的聲音。
然而,大華國官方很明確的給出了答復:
‘該功法是根據我大華國國民體質進行的研究和鉆研,耗資巨大,且只適合我們大華國國人進行修行。’
普適性功法要進行全民推廣,情報自然無法嚴格保密,但這功法雖然流傳了出去,哪怕是近在咫尺的櫻島國國民,也無法利用。
這事倒也不是修道研究院故意而為,畢竟全球范圍的華胞都能修行此法,這東西又不認國籍和護照。
確實是種族天賦,這是沒辦法的事。
這套功法真正厲害之處,在于全面提升了普通人壽命的同時,卻讓他們體內的內息、真元只能進行簡單的周天運轉,無法用來施展任何道法。
當然,力量、速度和敏捷度的提升是無法抑制的,但隨之提升的也是防御能力和恢復能力,倒也不會因為推廣這套修行功法,而引發什么暴力事件。
更奇妙之處,就在于這套基礎功法的包容性。
舉個例子,假如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修行此法,在學校增設的修道課程中,被發現有卓越的修道天賦,且愿意踏上修道者之路,就可以選擇加入戰備組,或者給官方認定過的名山道承遞送報名表。
這少年成功完成心性考驗,加入了戰備組或者道門道承之后,可以無憂的修行其他功法,這套基礎法訣就會被‘覆蓋’掉。
與之對應的,道門道承也被官方限制了可‘收徒’名額,由此制衡道門的實力。
在推廣該功法之前,官方顯然已經和道門各家道承達成了協議…
王道長一直被困在地靈封禁之中,在這些大事上基本都是零參與,也沒能見證大華國的真正崛起,更不知道出來之后,王升會不會頗感遺憾。
但父母能活的更久一些,對于王升來說,應該是再好不過的消息。
然而,‘普適性功法’的推廣是大華國全民修道的開始,那接下來發生的另一件大事,就是大華國陷入鷹視狼顧之境地的源頭。
王升被困的第五年,地隱宗按地府仙人的建議,制定了一個宏大的計劃,上交給了官方。
一年后,這項計劃開始悄然實施,官方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各家道承也是暗中竭力相助。
王升被困的第八年,一條鎖住了大華國境內大部分區域元氣的‘氣脈’,盤旋在大華國的錦繡河山之上!
氣脈建成的前半年內,大華國的元氣極少對外逸散,地靈封禁之中源源不斷飄出的元氣,以平都山為源頭,充斥在了大華國各處。
這半年內,元氣濃度開始不斷增加,整個大華國都仿佛成了仙境一般,蘊靈石在黑市上的價格一跌再跌,各名山地下的靈脈開始加速復蘇。
——其實氣脈之事,才是官方決定提前推出普適性功法的主要原因,如此可以更好的惠及全民。
半年后,大華國的元氣濃度達到了一定上限之后,‘多余’的元氣開始朝著地球各處擴散,但大華國的元氣在氣脈的作用下,將會一直保持在較高的濃度水平。
然而,凡事都是一把雙刃劍。
普適性功法能夠提升全民壽命,也會增加各種各樣的社會問題,這個需要官方去逐步布局、克服。
氣脈鎖元氣這事,讓大華國也成為了地球上的修行福地,卻讓各方勢力通過各種方式對大華國進行施壓,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隨著仙道發展,元氣,便是今后最為珍貴的資源!
然而,來自人類的挑戰還沒抵達大華國,大華國這濃郁元氣,就吸引來了了一批又一批牛鬼蛇神、妖魔鬼怪…
道門的道長們也是來活了,四處奔波,到處接客。
氣脈這種東西,原理其實很簡單,就是對‘大聚靈陣’的組合應用。
‘孟婆’給地隱宗的,是一份探尋靈脈的法門,也提醒了地隱宗,接下來十多年內,地靈封禁會逐漸解封之事。
地隱宗研究之后,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構想——用地下靈脈構筑一道元氣長城,讓地靈封禁的元氣不會白白流散到大華國之外。
而官方在通過了這個計劃之后,自然又做了各種補充和調研,最后通過了這個方案。
之后一年多的時間里,大華國充分證明誰才是‘基建狂魔’。
用陣法激活一條條地下靈脈,并在沒有靈脈的區域埋下了足夠多的蘊靈石,布置成了大聚靈陣。
這方法雖簡單,但考慮到大華國的疆域…
當一處處大聚靈陣被點亮,一條條靈脈成為元氣運轉的通路,大華國修道界,也從此翻開了更為輝煌的一頁。
“瑤云,咱們在這里呆了多久了?”
‘你這次悟道不過半個月,總共已過去十二年零三個月。’
只增加了半個月…
王升抬手看著自己的掌紋,目光流露出少許思索,而后輕輕一嘆,“行吧,還好不是過去了百年,真怕自己觀棋爛柯,醒來之后物是人非。”
小地府,地靈封禁內。
依然是那七彩斑斕的封禁之內,王升坐在角落中,靠著石壁,拱起左腿,有些糟亂的長發披散而下。
被困此地十二年,王升面容沒有任何變化,發型方面,倒是比當年多了幾分瀟灑。
人都有靜極思動之時,王升最近這幾年,經常會有無法靜心修行的時刻,比如現在。
每次他都會發半天愣,又會強迫自己投入到練劍或是修道之中。
這十二年,在此時的王升看來,當真是有些漫長的‘閉關歲月’,但對于瑤云來說,卻只是一小段修行之路,心境絲毫沒有被影響。
“師姐呢?”
‘華卿安好,’瑤云仙子道,‘她突破天府境中期之后就一直在閉關修行,近些時日境界已經穩了。’
“嗯,那就好,”王升應了聲,隨后雙眼有些迷離的笑道,“此前就不斷想著,自己什么時候能夠修為境界追上師姐,就能提胸抬頭的說一句,她以后由我來保護。
現在嘛,倒是境界超過了師姐不少,但也拿不住,等咱們出去之后,師姐會不會跟我有些生疏了。”
‘應當不會生疏。’
“恕我冒昧,瑤云仙子你談過沒?”
瑤云輕哼了聲,‘我為天庭公主,自當修道、修德、修善、修仁,爭做眾仙表率,為父親和母親分憂。
情之一字,于道何用?’
“歷練心境?”王升笑著反問了句。
在一旁,那已經恢復成窈窕身段的瑤云,靜靜端坐在無靈劍身旁,當真是天仙之姿,地上難尋的女子。
哪怕王升心里只裝著師姐,和瑤云朝夕相處十二年,偶爾也會忍不住泛起一些漣漪。
這純粹是正常的心境波動罷了。
無靈劍此時已經有一尺劍鋒露在陣盤之外,此時依然十分穩固。
王升不自覺又有些出神,左手張開,一縷縷清氣在指尖環繞,那細小的雷光不斷閃爍,進而又有些發呆。
瑤云也沉默了一陣,素手擺弄著淺白色的裙擺,仿若夢囈般說了句:‘你已一千零六十二日沒有問過何時才能出去的話了。’
王升現是苦笑了聲,問這個又不能改變什么,還不如不問。
但隨之,他瞪著瑤云,“能出去了?”
‘嗯,不過此時還要承受些風險,’瑤云在他心底道,‘最好是再等半年。’
“地靈封禁已經完全釋放了?”
‘并沒有,還剩了大概五分之一的元氣。’
王升頓時皺眉,正色道:“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兩三年。”
瑤云卻道:‘你再繼續悶在此地,怕是會發瘋,你心境已經達到了極限,此時歷練尚淺、修行尚淺,不必多勉強。
今后這半年內,我不去修行,可逐漸加快元氣釋放,大概半年之后,此地殘存元氣即便完全爆發,也不會對小地府產生太強的壓力。
到時,咱們先提前示警地府留守之仙,讓她做好準備,憑她的法力,足以安然度過這一關。’
王升不由精神大震,起身,光著腳來回踱步,興奮之情完全掩蓋不住。
半年!
六個月!
一百八十天!
但隨后,他想起什么,對著瑤云做了個道揖,“多謝瑤云你…嗯,多謝殿下成全!”
瑤云輕哼了聲,在王升心底泛起的嗓音依然是那般清冷。
‘不必,這些只是我身為你這把無靈劍劍靈應當做的,你不如在這半年內,在此地突破至元嬰境,出去之后,暫時尋不到這般元氣充沛的福地了。’
王升沉吟幾聲,“此時想突破自然不是難事,但天府境尚未圓滿,尚不能全功,我想再繼續等等,沉淀一兩年。”
‘你能這般想,卻也不錯,我先將破禁之法說與你聽,你也提前做些演練。’
“很復雜嗎?”
‘還好,’瑤云道,‘只是你需要在我彈出…在無靈劍脫離陣盤之后,三元封仙大陣崩碎而元氣還沒來得及爆發的一瞬,迅速持著它切開周遭仙晶,及時闖出去。’
王升一陣思索,隨后立刻點頭。
雖然這個過程聽起來并不是那么安全,但起碼,自己半年后有機會沖出去了。
半年!
王升攥了下拳,身周各處冒出一陣噼里啪啦的雷光,突然就想到了某個比較關鍵的問題。
“呃,無靈劍切的開這些仙晶嗎?”
瑤云嘴角輕輕一撇,卻是并未回答,一甩衣袖,化作流光回返了無靈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