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
言瑞森的聲音就像他人一樣,安靜又沉穩,在這寒風習習的夜里,原本就沒有多少溫度的語氣,就更涼了些。
喬湘站在他跟前,兩個人,腳尖距離不足一米,喬湘仰著臉才能和他對視。
“嘉楠想喝飲料,我給他去買。”
喬湘說完就打算和他擦肩而過,言瑞森拉住她的手腕子,“別慣著他。”
喬湘看著被他握住的地方,輕輕的掙了掙,言瑞森五根修長白皙的手指,緩緩松開。
“小孩子偶爾慣一下有什么關系,父母教育是否成功,對他的行為習慣是否嚴格要求,也不能因為一罐飲料而有任何改變。”
喬湘學的是幼兒教育,在這方面是最有資格說話的人。
她就是覺得言瑞森對言嘉楠太過苛刻,一想起言嘉楠端著章魚小丸子時興奮的模樣,喬湘就覺得那孩子平時肯定少了許多樂趣。
什么蹦蹦(床床),沙地游樂場,言嘉楠只從別的小孩嘴里聽過。
言瑞森嫌棄那些地方臟,每次開車經過的時候言嘉楠滿臉渴望,他老爸幾乎都是視而不見。
喬湘和言瑞森擦(身shēn)經過,走了幾步,聽見(身shēn)后有腳步聲朝他靠近。
一回頭,便看見高大(挺tǐng)拔的男人邁著長腿跟過來了。
“我買包煙。”
言瑞森走在了她的前頭,伸手去按電梯。
喬湘站在距離他幾米遠的地方,看著他寬厚的背影,黑色大衣底下筆直的腿,視線往上,是他梳得一絲不茍的黑發,頸脖那修剪的很整齊的發角,摸上去,硬硬的觸感…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言瑞森先進去,拿手放在門上,在等著她。
喬湘快步邁進電梯。
放(射射)科在四樓,而小賣部在對面住院樓一樓。
兩個人在電梯里彼此沒有出聲,一同出來,也沒有誰先說一句話。
時隔多年走在他(身shēn)邊,想起當(日rì)種種,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曾經跟她耳鬢廝磨互許終(身shēn)的男人,現如今,已經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
他的兒子五歲了,長得很像他。
每次喬湘看著言嘉楠那和言瑞森如出一轍的五官,心臟總會狠狠縮著疼。她以為自己可以忽視了,就可以不在意了,事實上,根本不——
出門的時候,言瑞森抱著言嘉楠走在前面,言嘉楠嘴里“爸爸,爸爸”的叫著,言瑞森雖然沒怎么應他,但是父子之間的默契,喬湘看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言嘉楠調皮伸手去摸言瑞森的發角時,喬湘竟在那一刻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六年前,如果我們有孩子,那孩子肯定也會和言嘉楠一樣,在你的懷里,叫著爸爸,調皮,摸你的頭發…
到了小賣部,言瑞森去買煙,喬湘則走到暖柜那頭去給言嘉楠買加(熱rè)過的飲料。
喬湘挑了一下,買的是保質期比較短,只有十五天的那種盒裝果汁。
拿到收銀臺,正準備從包里拿錢包,一只修長大手自(身shēn)后遞過來,手里有一張一百塊的人民幣。
喬湘回頭看他,他卻只看著柜臺里面的老板,兩片薄唇輕啟,“結賬,一起的。”
喬湘有注意到他買的煙。
一盒粉色軟包裝的蘇煙,售價48。
喬湘不知道是因為這是國內,沒有他以前在紐約抽的那種煙,還是,其實他有些習慣早就已經變了…
言瑞森拿著煙和言嘉楠的飲料先一步出了小賣部,喬湘跟在他(身shēn)后。
一來一回,外面似乎又比先前更靜了,冬天沒有蟲鳴,兩個人的腳步聲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是那樣清晰。
言瑞森走得不快不慢,喬湘步伐平穩,他走前面,她也沒有要越過他的意思。
前面的男人一米八幾的個子,喬湘平視過去,就是他(挺tǐng)直硬朗的背影——喬湘以前和他在一起,要么就是被他攬著肩膀平行的走,要么就是她在前,他跟著走。這樣跟在他(身shēn)后,看著他的背影,多年前幾乎是沒有過的。
黑色呢子大衣底下,是一具堅硬的男(性性)軀體。他的(身shēn)體喬湘很熟悉,因為每一寸,她都看過,都撫摸過。
喬湘還記得她趴在他光(裸luǒ)的(胸胸)口跟他撒(嬌交)的(情qíng)形。
她問他,言瑞森啊,要是我后來沒有嫁給你,你會怎么樣啊?他一條手臂搭在她的背上,一條手臂枕著后腦勺,眼睛望著天花板,唇角帶著寵溺的笑意,“你不嫁我,我可能就不娶了。”
那是的話還那么清晰的留在耳邊,然而,她沒嫁給他,他依舊是娶了。
如今,言嘉楠都已經五歲了。
喬湘走路心不在焉,望著言瑞森的背影失神。
(身shēn)后來了救護車,車燈打得那么亮,她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直到鳴笛聲不絕于耳的打過來,喬湘看著被車燈照得發白的地面,這才猛的回頭去看。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道猛烈的力量自她(身shēn)后繞到她的跟前,像是一陣風,一下就把她帶到了另一邊。
車燈遠去了,發白的地面恢復了原有的樣子。
喬湘背靠在一棵大樹上,驚魂未定,言瑞森有力的手臂還緊緊箍住她的腰,兩個人站得很近很近,路燈下,彼此的五官是那么清晰的落進兩道視線中。
言瑞森另一只手夾著煙,拿得有些遠,是怕煙頭燙到了喬湘。
摟著喬湘的那只手里,還拿著溫(熱rè)的飲料。
等到喬湘回過神來要推開言瑞森,男人眼底浮起一層薄笑,淡淡的煙草味鉆進鼻腔,喬湘聽他低沉的嗓音在說,“你很擅長過河拆橋。”
喬湘并不想過多理會他,拉了拉外(套tào)轉(身shēn)就走。
言瑞森走在后面,不時的抽一口煙,喬湘走過的地方,煙味自(身shēn)后吹過來,很濃烈。
“我很抱歉。”
突然,男人停下腳步,朝著喬湘的背影不輕不重說了這樣一句話。
喬湘是詫異的,她并不覺得言瑞森會對自己產生歉意。
她站在那里,沒有再繼續往前走。
呼吸間的煙味一直都沒有散去,她聽見言瑞森說,“言嘉楠給你找麻煩,是我管教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