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聽到外面的動靜不對,她挑開簾子,看到纏斗在一起的四個人。一對三,還有紀小白,不知對方是哪里來的高手?
她忽然變得特別緊張,待黑衣人身形穩下來的時候,她一眼就認出了穆離。她的手緊緊握成拳頭,不知道穆離為何會出現在這?
“紀首輔,我想您應該聽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陳智依然坐在馬上,本來是個心思深沉之人,此時也難免帶了一絲興奮。
“這都在相國的算計中?”
“當然。”宗玄奕也下了馬車,他看起來依然是受制于人,只不過氣質上他卻仿佛是那個勝利者。
“看樣子相國很了解我。”
“那是自然,畢竟共事這么多年了。”
納蘭錦繡這時候才明白宗玄奕的布局。他對她是勢在必得,如果三哥沒來的話,他就會原計劃不變,也就是給她換魂。
如果三哥來了,他就行圍剿之事。三哥身邊高手如云,他不知道又用什么方法找來了穆離,這樣幾乎就是萬無一失了。
納蘭錦繡記得穆離和紀小白應該是差不多的,當初他之所以可以略勝一籌,極大原因是因為占了兵器的便宜。
但是這一次,一對三他好像也占著上風。他到底經歷了什么,武功可以在短期之內突飛猛進。
紀泓燁依然安然自若,似乎被包圍的那個人不是他。他安撫的拍了拍納蘭錦繡的手,低聲道:“你在車上呆著,我下去看看。”
“要小心。”
紀泓燁點了點頭,然后姿態從容的下了馬車。他穿著平時慣穿的青色衣袍,墨發用玉簪固定著,怎么看都是個沉穩的書生。
宗玄奕的人,有很多是第一次見到紀泓燁本人,他們也有些吃驚。沒想到權傾朝野的內閣首輔竟然這么年輕,轉而又想到關于他的傳聞的確是少年得志。
“相國以為人多就可以制勝嗎?”
“兵在精,不在多。”
“那相國又怎么認定我必然會輸?”紀泓燁對著宗玄奕淡然一笑:“相國可不要忘了,你還在我手里。”
宗玄奕這時候笑不出來,即便是皮笑肉不笑也做不到。因為他知道納蘭錦繡向著紀泓燁,而且此時,她正趴在車窗處觀察形勢。
“手下有三個高手,如今都已經被我牽制住,至于你的這些護衛,水平和我的也差不多少,但是我的人數卻是你的兩倍。你說這一局誰的勝算更大。”
“水平差不多少?”紀泓燁反問:“那相國可就太小看我的這些人了,況且你還在我手中,你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次宗玄奕笑了:“你的人剛剛給我的那顆藥,我沒有吃,所以這一次你失算了。”
宗玄奕的話剛剛說完,穆離已經飛身過來,拉起宗玄奕就走。破冰氣勢如虹,旁邊的那些護衛根本就攔不住他。
宗玄奕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陣營中。他沒選擇上馬車,只是站在紀泓燁對面,看著紀泓燁身后的馬車說道:“你把人留下,然后自刎,我就放過這一干人等。”
紀泓燁沉默,只是目光如炬的看著他。宗玄奕冷笑一聲:“人人都說紀首輔心地純善、愛民如子,卻不想竟是個貪生怕死之徒。
只要你放棄抵抗,這么多人就可以不用死了。這買賣十分劃算,你既是商賈出身,為何會不同意?”
“不嘗試怎會分出勝負。”
“看樣子你是要這些人給你陪葬了。”
紀泓燁緩緩轉身,他也不想走到這一步,兩方動起手來必定死傷無數。但是他也沒有別的法子,總不能因為不想看到死人,就處處妥協。
結果當然沒有宗玄奕預料的那么順利,紀泓燁的人的確要比他的高明許多。雙方雖然人數懸殊,但到底是打成了平手。
如果繼續這么耗下去,那兩方誰都討不到便宜。宗玄奕當然不甘心,所以就讓人給穆離傳了話。
“當初的交易是我牽制這三個人,你們把紀泓燁的命給我,如今怎么卻又要我去殺紀泓燁?”穆離此時正躺在樹枝子上,看著湛藍的天空,微微有些出神。
陳智也知道對方是個冷清的,財寶和美人都不能勾起他的興趣。要想寫了眼前這個死局,必然得說動他,能讓他動心的就是米信之死。
“當初我們是做了這樣的交易,但是現在情勢不可控,如果紀泓燁不死,那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費了。我也想不明白,左右都是要他的命,你自己動手和我們動手又有什么區別?”
穆離微瞇了瞇眼睛,他現在才發現金陵也有這么藍的天。他自幼在北疆長大,見慣了天高云闊,也總記得那里的天空格外藍。
到了金陵之后,對這里最深的印象就是繁華。而繁華之外,少了更多的生動和人氣。這里就像是一座機關城,每個人都在耍心機。
他不喜歡這里,向往那個自由的地方。但是靜下心來之后才發現,這里的天和北疆的天其實是一樣的,不同的不過是人心。
“如今這個局勢只有你能破,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
穆離就像是沒聽見陳智說話,他眼睛眨都不眨的看著天空,但是心里卻已經回答了陳智的話。
他當然不能親自動手殺紀泓燁,因為那樣就等同于,他親自斷了她的幸福。如此的話,他以后還有什么顏面見她?
不過,現在應該也沒有顏面見了。因為,他之前做了那么多過分的事,只怕她都要恨死他了。
穆離心里無端的有一些傷感,他喜歡的女子同他再無牽扯,他唯一的親人,也被人殺害,離開了人世。
這么繁華熱鬧的人世中,只有他一個人踽踽獨行,這是多么凄涼的一件事?米信死后,除了復仇之外,他的人生好像又沒了意義。
陳智見自己說服不了他,又道:“相國和紀泓燁兩人一直在爭,只要其中一人不死,那爭斗就會無休無止。你既是習武之人,想來也有一副俠義心腸,怎么忍心看著生靈涂炭?”
陳智想,既然利益和復仇都不能說服他,那不如就說說蒼生。一些俠客心中是有天下的,也許他就吃這一套。
但結果讓陳智失望了。穆離轉頭看了他一眼,聲音冷清:“天下蒼生,關我何事?”
陳智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許久之后,才又道:“那你說,你要怎樣才會親自去殺紀泓燁?”
“我說了我不會親自動手。”
“如果你不動手,那這天下怕是沒人能殺得了他,你想要的復仇,最終也只能是南柯一夢。”
穆離當然要給米信報仇,因為人不能白死,血不能白流。但是,他沒法說服自己去做那個劊子手,他怕他會一輩子走不出這個陰影。
“條件任你提,只要我們能做到的,一定滿足你。”
“你剛剛是不是說紀泓燁不死,爭斗便不止?”
陳智被穆離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整懵,他真不知這人是什么套路。雖然他是個聰明的,最擅長揣測人心,這世上有兩種人是他看不清的。
一種是心地極為深沉的,比如相國和紀首輔。他們那種人想什么,估計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還有一種就是心地極為純凈的。這種人之所以揣摩不到,不是因為他們善良,而是因為無欲無求。一個人什么都不需要的時候,自然強大無比。
穆離于陳智來說,就是后者。這讓他特別頭疼,只能放下身價,不停的說好話,為的就是能讓他出手。
陳智心里面委屈得不行,他是誰,相國府除了相爺就他最大。他從來都是指揮別人,還沒有這么求過人呢。
穆離當然不知他的想法,也懶得去揣測。他只是在想,如果爭斗不止,那她不是要整日擔驚受怕,沒有安穩日子過嗎?
“如果我殺了相國呢?”穆離想到,是不是宗玄奕死了,她就能安生的過日子了。
他這隨口的一句話,可把陳智嚇得不輕。
陳智現在覺得眼前這個人,可不是什么心地純凈之人了,這明明就是個瘋子,不按套路出牌。
“你難道不記得我們是盟友嗎?你現在還想殺相國,你到底有沒有節操?”
穆離的表現淡漠得很,依然是不想理他。他當然知道自己沒有殺宗玄奕的必要,因為他們無冤無仇,他又不是弒殺成性之人。
他雖然活的隨意了些,對自己的要求也極低。但是這不能否認,他是一個有底線的人。
這般想來,他要動手殺的似乎只能是紀泓燁。當初他殺了米信,又重傷于他。
他當時也算是斷尾自保,才勉強活了下來。他活著自然是要報仇的,再者說,殺人償命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穆離翻身從樹枝上躍了下來,身姿極為飄逸,落地的時候毫無聲響。陳智武功雖然不高,但是見過的高手卻不在少數,此時不禁驚嘆:“好俊的身手!”
穆離不想看他那副迷弟的神色,他拿起手中的長劍,徑直去了紀泓燁所在之處。
“保護三爺!”龍義見了穆離,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