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你和紀首輔夫妻情深,還有三個孩子。我不覺得你敢死,確切的來說是,你有放不下的東西,所以不舍得死。”
陳智這個人最擅長誅心,這是納蘭錦繡一早就知道的。她冷眼看著他,那眼神中透露出的信息就是,他敢再上前一步,她就敢殺人。
“你就真的下得去手?”陳智看了納蘭錦繡的眼睛,自然不敢再往前走。他想要說服她,或者是拖延時間。
她的臉色不好,想來是精力也有限。只要把她拖累了,等她疲倦的時候,暗衛就可以找到機會下手,把相國救出來。
納蘭錦繡的智慧比陳智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看著陳智諷刺的笑了一下,又用力拉了拉絞殺索。
宗玄奕幾乎聽到了切割皮肉的聲音,他知道受傷的是自己,可他一點都不害怕。如果是旁人要殺他,他肯定不會留情的。
但是,如果殺人對象變成了她,那么他愿意成全她。反正她的上一世死在他手上,是他心上永遠的殤,他太需要把這個傷疤抹去了。
反正就是一條命而已,還給她便算是不相欠了。他死了又怎樣?人有靈魂,他可以去奈何橋邊等她,來世依然要娶她。
宗玄奕以前不信鬼神,自從知道納蘭錦繡重生之后,他的這種想法就改變了。若不是真的有靈魂,她怎么可能到了別人身上?
宗玄奕能想開,陳智卻是萬萬不能。他看著納蘭錦繡手里的絞殺索,感覺自己的心已經提到了喉嚨里,嚇得他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你不要沖動,你想要什么我照做便是。”陳智面上的表情十分緊張,真的很害怕納蘭錦繡一時失手,相爺就沒命在了。
“你現在給我準備一匹快馬,喂飽了精飼料。我帶著你們相爺走一段路,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會把人放了。”
陳智眼睛瞪得老大,他怒喊道:“你最好不要得寸進尺!我可以給你快馬,但是絕對不能讓你帶走相爺。”
納蘭錦繡也絲毫不肯退讓:“難不成你還擔心我會殺人?”
“現在這種情景,由不得我不擔心。”
“我可以告訴你,你的擔心是多余的。我不是不想殺他,而是不能殺他。”
陳智真的覺得此時太過驚心動魄,如果可以的話,他寧愿現在被挾持的那個人是他。
相爺金尊玉貴,這輩子都沒受過什么傷,現在可好,因為個女人搞成這個樣子。他倒是不想自亂陣腳,但是他控制不住啊!
“你現在沒跟我講條件的權利,立刻備馬。”納蘭錦繡的語氣不容置疑。
陳智到底是被她打敗了。他本來就覺得這女人是禍水,如果能平安把她送出去,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他很利落的讓人備了馬,而且還準備了精飼料,就是怕她跑到一半跑不動,再被相爺算計了。
他們相爺哪里是這么容易被挾持的,想來剛剛也是疏忽大意了。他現在最害怕的事就是,相爺到最后又贏了。
陳智這一次確實失算,納蘭錦繡了解宗玄奕,所以早就防備著他。宗玄奕除了任她宰割之外,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跟著她上馬,由著她策馬狂奔。他坐在她身后,被她用繩子和他綁在一起,姿勢有些別扭,但因為是她,所以他忍了。
宗玄奕沒想到她騎馬的技術還不錯,帶著他還可以跑得飛快。他記得以前她是不怎么認路的,但凡是到了陌生的地方,總是要他陪著她才行。
他偶然有事情要走開,她總會乖乖的等在原地。她說她怕自己迷路,怕他最后找不到她,所以就不敢亂走。
他們昨日是乘馬車過來的,他還真的不信她可以找得到出去的路。荒郊野嶺的,馬匹帶的精飼料又有限,她最終還是會落到他的手里。
但是這一次,他真的猜錯了。納蘭錦繡不僅帶著他走了出去,甚至還回到了金陵城。
她一路上沒敢停,不眠不休的跑了整整一天,整個人都有些虛脫了。但是她心里面有個念頭,不論怎樣,她一定要回到紀府。
她剛到城邊,還沒來得及進城的時候,就被一隊騎士給攔了路。納蘭錦繡勒緊韁繩,冷眼看著攔路人,說道:“相國,你不說句話嗎?”
宗玄奕的下巴一直放在她的肩頭上,聽了她的話搖頭:“這些人在城邊上出現,多半都是攔路搶劫的,你怎么能說出我的身份,這不是給我們添亂嗎?”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就不要跟我演戲了。”納蘭錦繡神態沒有一絲慌亂,她靜靜的看著對面的人,說道:“你是讓他們埋伏在這里的吧!”
宗玄奕沒說話,看樣子像是默認了。
“你們若是識時務,就趕快把路給我讓開,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對面的那些人,說的都是攔路搶劫的話,好像是真的不知道他們的身份。
納蘭錦繡蹙眉,又對宗玄奕道:“你若是不讓他們走,我就策馬沖過去了。到時候馬兒若是受了驚,相國被摔下了馬,那可就怨不得我了。”
“我不信你能沖過去。”宗玄奕認為,前面那些騎士的隊形,不是容易被沖破的。
“好,那我就帶你見識見識。”納蘭錦繡先是緊了緊腰間的繩子,然后猛夾馬腹,馬以非常快的速度飛奔起來。
對面的那些人本來是不準備讓的,可是又怕傷了宗玄奕,最后還是選擇讓開。
納蘭錦繡頭都沒回一下,說道:“你整個人都貼在我后背上,你說他們敢用箭射我么?”
宗玄奕回頭,后面的人果然把弓弦拉成了滿月狀。不過也僅僅是蓄勢待發,很快就又放棄了。
納蘭錦繡的心終于落了回去,看樣子她猜的沒錯,這些都是宗玄奕的人。不過她也沒能高興多久,很快就碰到了絆馬繩。
她現在騎的這匹馬,雖然速度夠快,但畢竟不是靈寶那樣的靈駒。而且她現在力氣有限,所以這一次沒有避開。
她和宗玄奕一起摔下了馬,如果是她一個人的話,她還可以就地滾開,最多受些輕傷。但是兩個人,她就完全沒有把握了。
宗玄奕沒想到這些人會用絆馬繩,他怕納蘭錦繡受傷,所以就讓自己先落了地。身上還壓著個人,后背又重重摔在地上,饒是宗玄奕能忍疼,也不禁蹙眉悶哼一聲。
“你沒事吧!”納蘭錦繡動手解開把兩人拴在一起的繩索,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宗玄奕本來還覺得疼痛難忍,但是聽了她這句話,心里卻只剩下安慰。他想告訴她沒事,但胸口一陣氣血翻涌,讓他生生把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后面的人很快跟了上來,他們的隊形有些亂。有人大聲喊道:“快帶相爺離開。”
納蘭錦繡忽然意識到不好,下絆馬繩的這些人,看樣子不是宗玄奕的人。壞了!納蘭錦繡趕緊從地上起來,她向宗玄奕伸出一只手。
宗玄奕把自己的手遞給她,由著她把自己拉了起來。這時候前方涌出一批蒙面人,他們手上拿著彎刀,閃著明晃晃的光。
“快走!”納蘭錦繡扶住宗玄奕剛想要走的時候,后面就有人攻了過來。她本來可以避開,但是那樣就會傷到宗玄奕。
她只能扣動手腕上的蝶影,好在蝶影隱秘,董巧青他們之前也沒有發現。蝶影一出,對方立刻就有了傷亡,也讓他們追擊的更加瘋狂。
“走!”納蘭錦繡拉著宗玄奕的手,往回返。
宗玄奕在她身后看著她的背影,心里忽然變得無限安寧。只要能同她在一起,就是被追殺又如何?
以前他想不明白一句的話,那就是為什么有人會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現在他卻深刻理解到了,若是有那么一個能托付真心的人,為了她死又何妨。起碼現在他覺得挺安寧的,甚至還有一絲愉悅。
納蘭錦繡可沒有他那么多,依你的想法,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逃命。并且是要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逃,而宗玄奕已經成了她的累贅。
“你說你平時就養尊處優的,怎么就不能練習一些防身術?”納蘭錦繡這時候忍不住抱怨。
“我若不是被你挾持了,平時出門都有人保護我。那么多高手在我身邊,我為什么還要自己辛苦?”
“你一向都是不相信別人的,怎么會不知道求人不如求己!”
“夫人教訓的是,我以后一定改。”
納蘭錦繡真的是對他無語了,這都到什么時候了,他竟然還有心思說笑?她現在才發現,原來這人也有不著邊的時候。
“況且我不會武功又怎樣,不是有夫人保護我嗎?”
“你夠了!”納蘭錦繡實在是忍無可忍。
“我說的都是實話,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三書六禮一點都沒差,你不能不認賬!”
“那都是過去多少年的事了,況且你親手殺死了她,你不會殺了人以后就忘了吧!”
“我沒忘,但是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納蘭錦繡冷笑:“你太異想天開了,你覺得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