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到現在還是不太習慣夫人這個稱呼。她總覺得三哥應該叫她阿錦,如果換成了別的,就會難以適應。而且,他每次這樣叫她的時候,氣氛總是有些怪怪的,讓她局促不安。
紀泓燁自認為自己不是個登徒子,但這時候確實想調戲調戲自家小媳婦。可惜,喉嚨很不合時宜地癢,他接連咳嗽了幾聲。
他這一咳嗽就解了納蘭錦繡的困境,她接連說了一大堆需要注意的事項。她還真是天生做大夫的料,說這些話的時候特別自然。
“羅漢果?”紀泓燁不得不說他特別討厭那個味道。
納蘭錦繡點頭,眼神看著特別赤誠無辜,怎么都讓人聯想不到她是故意的。紀泓燁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有點像哄小孩的樣子。
“不用羅漢果,枇杷蜂蜜膏也可以。”納蘭錦繡很快就變節了。
枇杷蜂蜜膏甜中透著苦,紀泓燁其實也是不喜歡的。不過有病就得治,他可不能因為自己的妻子是大夫,就矯情成那副樣子。
“那你要少放點蜂蜜。”
“里面還要加點川貝,效果會更好。”
紀泓燁見她暫時把徐戀歌的事忘了,心里稍安,牽了她的手出門,柔和地道:“去接既明。”
納蘭錦繡跟著他的腳步,不解地問:“不是還要晚些時候么?”
“早點出去,順便帶你去外面透透氣。”
她的身份敏感,為了不讓消息泄露出去,他已經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換成了信得過的。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若是她的身份被泄露出去,會招來禍事,所以婚后幾乎就沒出過門。
她本就不是個能拘在后宅方寸之地的人。她的醫術,她的謀略和膽識,以及她現在的身手,做個后宅婦人都是屈才了。
但他了解她,如果可以的話,她應該只想開一家醫館,守著既明和他。她這個心愿放在尋常人家,本是可以輕易完成的。
可她身份不同,能完成這樣簡單的事反而困難重重。他心中卻知道,早晚有一天,他會替她完成心愿。在僻靜處開一家醫館,夫君和孩子都在她身邊。
納蘭錦繡在府里悶的久了,確實也想去外面看看。但她知道自己的處境,也不想給他添了麻煩,就猶豫著問:“我可以出去嗎?”
紀泓燁側頭,看著跟在身邊的她,正仰著如玉的臉頰問他。她這幾年長高了一些,在女子中身量也算高的了,可還是將將到他的肩膀。
所以同他說話的時候,她都會仰著臉頰。那模樣看起來有點像和大人說話的小孩子,十分的親近依賴。讓他的心都跟著融了。
納蘭錦繡見他不回答,就停下腳步,說道:“三哥,我還是在府里等著吧!你去接既明,我去小廚房里看看,可以再加兩個菜。”
紀泓燁依然握著她的手不放開,低聲說:“廚房是有人管著,你想吃什么直接吩咐就是了,哪里用得著你親自去看著。”
言罷,牽著她的手就要出門。
“三哥,我還是不要出去的好,若是被外人看見,我…”
“你戴上帷帽,不會有事的。”這時龍義已經拿了一頂帷帽過來,紀泓燁接過來,隨手替她戴好。
納蘭錦繡還想說,就這么把她帶出府不怕有人跟蹤嗎?萬一發現她的身份那就糟了。可這些話終究還是沒來得及說出來,紀泓燁已經伸手要扶她上車。
納蘭錦繡上了馬車之后,老老實實坐著,一動不動的。她發覺自己在府里待的久了,猛然間要出門,竟然會感到有些不適應。
紀泓燁見她不動,暗暗嘆息一聲,把帷帽給她取了下來,緩聲說:“路程挺遠的,下車再戴上。”
納蘭錦繡點了點頭,沒說話,老老實實坐在榻邊。那模樣看起來特別乖巧,這樣一來,紀泓燁就有一些不習慣了。雖說已經很久沒同她一起出門,但是他知道她不會這么老實的。
想必她是怕給他添了麻煩。她的這張臉,確實不能被有心人看到,不然就會很棘手。可總把她悶在府里也不是長久之計,那樣和監禁又有什么區別?
“我記得你曾經用過易容術。”他還記得她當初去給永隆帝診脈,稱自己是鬼谷后人時,把自己完全變成了另一副樣子。
“我那次是用了人皮面具,那東西戴在臉上的時候不舒服,偶爾戴一次還行,時間久了臉皮子都要壞掉。”
納蘭錦繡說完又想到了畫皮,她們常年都要執行任務,臉皮子總是千變萬化。也不知她們是用了什么辦法,可以維持臉皮不壞。
“用易容術的人有很多,不過跟你打交道的都是人精,我若做得太粗糙,容易被人發現。若做精細了,就要吃不少苦。”
紀泓燁聽了便打消了念頭,柔和地說:“那你以后如果需要易容的時候,不要用錯了。”
她的臉不能被有心人看到,但若是經常換臉也會被人發現。納蘭錦繡點頭,低聲回復:“好。”
離紀博衍下課還有許久,紀泓燁帶納蘭錦繡去了胭脂行。她如今用的都是內務府供給的,質量當然有保障,只不過花樣少了一些。
“這里我還是不進去了。”納蘭錦繡看了一眼胭脂行的牌子,拒絕道。
“我怕挑的不合你的心意,還是你自己親自去挑。”
“胭脂這種東西要么就是平常用慣了的,要么就要親自去試。我如今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去了也沒法試,自然無用。”
被她這樣一說,逛胭脂行確實就沒意思了。紀泓燁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你以前喜歡吃紅燴樓的粉蒸肉,要不要去?”
“不了,我若是這會吃了,那既明回來,我就又該吃不下去了。”
紀泓燁本人是個沒有浪漫細胞的,他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什么合適的地方,就問道:“要么你說說想去哪?”
納蘭錦繡確實有個想去的地方,但不知道他會不會同意。這個地方可能會觸到三哥的逆鱗,甚至讓他心生反感,所以他不太敢說。
“你想去哪里盡管說,這般看著我做什么。”
“我想去醫館看看。”
她口中所說的醫館,肯定就是青囊醫館。紀泓燁自然是不愿意去的,原因其實不像納蘭錦繡想的那般,是因為林玉。
紀泓燁不是個喜歡把兒女情長放在心上的人,但這不能否認他是一個長情之人。他心中僅有的柔情,都給了納蘭錦繡。
暗中喜歡他,甚至鼓足勇氣給他表白的人不在少數。他從來沒有上心過,有些人的名字他甚至都懶得去記。再見面的時候,他一點特殊的感覺都沒有,哪怕是厭惡。
而林玉不同,她本也不是個普通女子,家世出身以及醫術醫德都算是極好的,可有一點她便讓他生了厭惡之心。那就是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他,并且為了他一直沒有定親。
他已經不止一次的在旁人口中聽到一些話。那就是說林玉是個長情的人,可惜癡心錯付,如今已經是雙十年華,卻依然是孤身一人。
林玉的祖父林清揚子嗣稀薄,孫輩就只有林玉一個。她的婚事本來是林家最重要的事,她祖父醫術高絕,又貴為太醫院院正,定能為她找到好姻緣。
可惜,林清揚直到臨終前也沒能見到她出嫁。林家人但凡是把她逼迫得狠了,她便揚言自己要上山去做姑子。如此這般,便沒有人再給她張羅婚事了。
納蘭錦繡看出了他的不悅,就笑了笑說:“我只是好奇醫館現在經營的怎么樣,三哥若是不想去那便不去了。”
她以前是個歪腦筋多的,如今實在是太過安靜,基本就沒給他提過要求。好不容易她有了想去的地方,他又怎么忍心拒絕她?
馬車駛向青囊醫館,紀泓燁神態淡淡的說:“就在外面看看。”
納蘭錦繡知道三哥不喜歡林玉,但是,應該也不至于厭惡到這種程度。她本來也沒打算進去,三哥應該是知道的,他之所以會強調一遍,無非就是心里討厭。
“說起來這還是我自己的第一家醫館呢,也是我出診時間最長的一家。”納蘭錦繡后來也曾在別的醫館坐診,甚至自己還開了醫館,但是總是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被丟棄了。
紀泓燁想告訴她以后也會有的,不過他沒說出來。他從來不說空話,即便是自己有十分把握的事,他也不會提前把話說滿,那樣就會造成壓力。
他心里已經有了打算,永隆帝既然命不長遠,那在新君繼位之前,一定會有一番腥風血雨。南楚早就蠢蠢欲動了,受其控制的小國也不少,只怕大寧會成為他們的必爭之地。
北疆雖然和大寧不是一條心,但也絕對不會行侵略之事。他需要徐錦策相助,平定內亂,扶新君上位。
這些事情看似遙遠,但在他心中早就已經有了雛形。所以,想要完成目標應該也不會太困難。大寧終究有一天會太平,她期望的一切,也一定會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