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遠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官聲敗壞最后是什么下場。他現在是左右為難,本就是哪方都不想得罪,不知怎的卻搞成了這副樣子。
“曾大人,兩害相權取其輕,這種事情你還需要考慮嗎?”納蘭錦繡心中也在冷笑,她本以為大寧的朝廷已經是快要爛到根兒上了,但看南楚明明也沒好到哪里。
曾遠皺著眉頭思考了半天,最后終于下定結論,還是要把折子撤回來。橫在脖頸上的匕首撤去,一粒漆黑的藥丸塞入他的口中,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被迫咽了下去。
他把手伸進嘴里想把那東西摳出來,引來一陣干嘔。就在他決定再壓一壓舌頭,把剛剛下去的藥丸嘔出來的時候,就聽身后的人說:“你吐出來我就再喂你一顆,這么折騰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曾遠恨得牙癢癢,但拿人家也沒法子。他只能直起身子,冷眼看著納蘭錦繡問:“你給我吃了什么?”
“我勸曾大人還是不要問的好,怕你聽了害怕。”
曾遠覺得他不說這是什么,他才更害怕,未知的東西總是會讓人無盡擔憂。他壓下身體的反胃感覺,問道:“還請公子告知,也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納蘭錦繡見他如今的態度好了許多,也開始好好和他說話,態度很真誠:“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藥,不過是我們公主府的秘制藥丸,七日之內若是沒有解藥,內臟就會腐爛。”
曾遠聽了這話,身子頓時抖如篩糠。
納蘭錦繡真是不知道這樣膽小的人,是怎么做到兵部尚書的位置。她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這位曾大人嚇死了,那可就真是得不償失。
“曾大人莫怕,你只要不生出異心,我會在七日前給你解藥。這藥珍貴得很,一點后遺癥都不留。”
曾遠真是后悔自己沒有在房中放人,只是他也不知能不能防住這些人。公主府的畫皮,那是誰都畏懼的力量,絕對可以做到殺人無形。
納蘭錦繡這一趟是把曾遠嚇得狠了,好在她良心發現,離開的時候給了曾遠一劑定心丸:“其他人的府上我也會去的,曾大人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
曾遠心中暗自慶幸,好在他們盯上的不是他一個人。若是明日不彈劾公主府的就他一個,那旁人的明槍暗箭還真是夠他受的。
納蘭錦繡一行人從曾府出來之后,卞煙青已經收到最新口供,她恭敬地遞給納蘭錦繡,道:“請少主過目。”
納蘭錦繡接過來,大致瀏覽了一遍,轉頭問穆離:“都察院扈鳴鈞是哪個?”
她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但東西看多了很疲倦,有時候會頭疼的睡不著。穆離自然心疼她,就會幫她看一些,然后納蘭錦繡就發現,穆離也是可以過目不忘的。
她偷懶,干脆就把那些資料都推給穆離。穆離對她一向縱容,但凡是自己能為她做的從不吝嗇。
“好色。”穆離的表達言簡意賅。
納蘭錦繡不覺得奇怪,轉頭去想扈鳴鈞都做過哪些混賬事了。
卞煙青卻是被穆離雷得夠嗆。也不能怪她不夠淡定,而是穆離平時都表現得太正經,偶爾說這樣的話會讓她感覺違和。
“穆離,我記不清了,你給我說說他搶過誰家姑娘,或是勾搭過哪家夫人。”
卞煙青又被納蘭錦繡雷了一下。若不是跟著他們出來,她真是無法想象這兩人,私下里相處時候是這樣的。
往常一個是冰冷攝人的少主,一個是不茍言笑的護衛,他們不愛講話,偶爾說一句卻都是要命的。如今,怎么看都像是在閑話家常。
穆離跟在納蘭錦繡身邊,低聲給她敘述扈鳴鈞做過的荒唐事。
納蘭錦繡聽得很認真,偶爾發表一下看法。大概是他的事跡太多了,她聽得有些無聊,就問穆離有沒有帶瓜子出來。
穆離從懷里掏出一包東西遞給她,語氣依然冷冰冰:“你昨日說是要吃核桃仁,我就沒帶瓜子出來。”
納蘭錦繡打開包裹,拿了一顆核桃仁放入口中,問道:“我想吃琥珀桃仁。”
“那個太甜了對牙齒不好。”
“我早就過了換牙的年紀好不好?”
“可你前幾天還說牙疼。”
“那不是上火了嗎?”
納蘭錦繡說著不愿意吃,嘴巴可沒閑著。
卞煙青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再看看穆離冷漠的冰塊兒臉,心中感嘆:這人的生人勿近,都是表現給別人看的,對少主能算上關懷備至了。
扈鳴鈞的府邸比曾遠的不知奢華了多少倍,因為他好女色,所以宅子修得可是精致漂亮。
納蘭錦繡依然由穆離帶著,按照卞煙青的地圖指引,一直到了扈鳴鈞最近新寵沃芷的閨房。
沃芷是南楚青樓中最有名的花魁,不僅姿容絕佳,舞技更是一絕。想為她贖身的貴人不少,能到了扈鳴鈞手里,他還真是費了不少功夫。
得來的不容易,得到后自然會珍惜。即便濫情如扈鳴鈞,對沃芷也是寵愛得不行,那勢頭,仿佛沃芷要天上的月亮,他也要上去摘下來不可。
如今正是夜深人靜,兩人親密的好時候。納蘭錦繡見到床幔晃動,便知道里面在做什么了。
她覺得自己來的可能不是時候,眼下這種情況,她還真不知該怎么辦。卞煙青和穆離都未婚配,讓他們看到這種情景,不知道該怎么收場。
卞煙青對男女之事不陌生,畫皮培訓的時候就少不了這一項。她也知道扈鳴鈞是個什么貨色,所以沒什么特殊反應。
穆離本來還目不斜視,但一陣陣奇怪的聲音傳來,他也看向床榻了。就在這時候,里面的扈鳴鈞說了句臟話。穆離蹙眉,第一個反應竟然是把納蘭錦繡的耳朵捂住。
納蘭錦繡一臉懵,她看著穆離,問道:“我們現在怎么辦,一直在這等著嗎?”
穆離感情單純得很,就連喜歡人都是第一次,對這種情況就更沒法子了。
卞煙青見指不上他,也不好一直讓少主等著,就拿出兩枚胭脂扣,向晃動的床榻擲了過去。
胭脂扣是她的暗器,攻擊力極強,其中有一枚正好打在了沃芷的背上。本來旖旎的聲音頓時變成了慘叫,在夜里聽起來分外滲人。
扈鳴鈞拉開床幔,大喊:“來人!”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因為卞煙青的匕首已經抵在了他的脖頸上。他雖然沒去過公主府,但卞煙青他還是認識的。
“我家少主要見大人,請您穿好衣服出去相見。”
扈鳴鈞見卞煙青是個美女,也就不著急了,他慢條斯理的拿過衣服,一面慢悠悠的穿,一面問:“不知姑娘口中的少主是誰?本官記得,公主府素來只有一個主子。”
卞煙青最看不慣他這副樣子,刀都架在脖子上了,還有心思觀察她。她故意往下壓了壓匕首,扈鳴鈞的脖子上頓時見了紅。
扈鳴鈞這人是個膽大的,不然也不會總做偷香竊玉的事。心里知道既然是有主人來了,卞煙青自然不能把他怎樣,充其量也就是嚇唬嚇唬他罷了。
沃芷卻是忍不住了,胭脂扣已經嵌在了她的骨頭里,實在是疼痛難忍。她低低地叫了聲大人,聲音聽著十分可憐。
扈鳴鈞可是個心大的,這時候還有心思去安慰沃芷。人長得油膩,年紀又大,說起情話來倒是毫不含糊。
卞煙青在一旁聽著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耐心不太好,尤其眼前是這么個光景,所以就冷聲道:“扈大人,你最好快一點,我家少主可等得不耐煩了。”
扈鳴鈞依然是不咸不淡的模樣,這次是激怒了卞煙青。她手下用了幾分力,扈鳴鈞感覺到疼痛,手上的動作就快了幾分。
等他衣冠楚楚出來的時候,納蘭錦繡已經把一包核桃仁都吃了。她正感覺口渴,還尋思著要不要向扈鳴鈞討杯茶喝。
扈鳴鈞心里說不吃驚是不可能的,他如今也是在故作鎮定。自從上了彈劾公主府的折子之后,他府里的守衛至少是曾經的兩倍。
就是這樣防備著,這三人依然是神不知鬼不覺來到了他的宿處。畫皮確實有能力,不佩服都不行。
不過他的內心還是惋惜居多,這么漂亮的女子跳跳舞、彈彈琴多好,非要學著男人舞刀弄槍。
扈鳴鈞的眼神太過直白,穆離想到他平時的所作所為,反感心更重,就側身擋住了納蘭錦繡。
扈鳴鈞一生閱人無數,正在思索納蘭錦繡是不是女子,就被穆離的冷眼冰了一下。他對俊俏男子不感興趣,就怏怏地收回了眼。
“你們深夜造訪,有何貴干。”扈鳴鈞總算有了官風,看起來還是有模有樣的。
“你既然認得她,那就應該猜到我們的來意了。”納蘭錦繡冷聲回,她如今說話就是這樣,無形中總透著冷漠。
“難不成你們是來殺我的?”扈鳴鈞捋了捋胡子,神態間沒有一絲害怕,像是在和故友閑話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