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到了洛中后,就被曲清嘉安排在王府中。他是個閑散王爺,府邸修繕的沒有多奢華,而且也有個特別隨意的名字,叫草廬。
曲清嘉說徐錦策可能被囚在清河公主府,也有可能是在刑部的大牢,或者是大理寺。
納蘭錦繡知道南楚野心勃勃,他們囚禁兄長,無非就是想要知道驚云令。她又想到了父親臨終前同她說的話:驚云一出萬骨枯。
“我覺得很有可能是在清和公主府。”納蘭錦繡道。
“我也認為在那的可能性最大。”
捉住徐錦策,想要從他那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一定都要在背地里進行。
當然只要是國主一句話,刑部和大理寺不可能不配合,但總是名不正言不順,沒有暗地里進行來得方便。
“清和公主府的畫皮難纏,我們是不是很難把人救出來?”納蘭錦繡對交過幾次手的畫皮,想起來就十分頭疼。
“當然不能硬搶,搶也搶不過,不過我們可以智取。”
“師傅有法子?”
“當然。”曲清嘉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然后拿出一張非常精致的人皮面具遞給納蘭錦繡。
納蘭錦繡對這東西有點抵觸,她總覺得這東西真的和人皮一樣。尤其是現在這張,簡直就和一個新鮮少女的皮膚一模一樣。
“你帶上這個,然后打扮一下,跟我去趟公主府,我們先去看看情況。”
納蘭錦繡這時候想到了曲連冰,父親說她是她的母親。說起來,她還真是有點緊張,她不知道這個傳奇的女人,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曲清嘉給她的面具是個女子,納蘭錦繡按照他教的方法貼上去以后,感覺特別奇怪。因為她臉上特別癢,而且這張臉真的是神顏,是那種清麗絕俗,和仙女一樣的。
“我不能扮成男人嗎?”她如今男裝扮相習慣了,讓她穿女裝,她反倒是各種難受。
曲清嘉很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見她拿著女裝,模樣有些不知所措。無奈的嘆息一聲:“你不要忘了你是女兒身,如今每天跟個男孩子似的,成什么樣子?”
“我每日都在軍中,男裝行事方便,而且恰逢亂世,女兒身總會平白招來麻煩。”
曲清嘉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不過他也有一肚子抱怨的話:“早就說讓你跟著我行醫,游遍名山大川,何其風光肆意。是你偏偏要守著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實屬畫地為牢。”
納蘭錦繡苦笑了一下:“我沒有師傅能看得開。”
曲清嘉今日的衣服更是貴氣,金絲蟒袍,此時他正在整理衣領。聞言睨了她一眼,道:“等你活到我這么大年紀,自然就能看開了。”
曲清嘉說完以后又想到了自己這些年,他是什么時候看開的?當初長在皇宮里,一心一意都希望能做父皇心中最優秀的兒子,將來即便不能繼承大統,也要功于社稷。
可隨著年紀增長,隨著自己擁有的更多,也失去的更多。他漸漸就覺得這些身外物不重要了,尤其是在母妃過世之后。
人生短短幾十年,彈指一揮間,若是都用來都勾心斗角,爭名逐利,那不是很可惜嗎?他看清之后,便不再執著于此,把心思都放在鉆研醫術上,漸有所得。
“能不能給我找身男裝?”納蘭錦繡嫌棄的看了看自己手上桃紅色的宮裝。
“我今日若是帶個俊俏后生去公主府,明天大概就會有人傳我這么多年不娶王妃,很可能是因為好男風。到時候父皇肯定會宣我進宮,教導一番,我這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納蘭錦繡看了看他,覺得他容貌生的很是俊俏,醫術又好,出身還高,為什么他一直是孤家寡人?
而且,她也不太清楚他師傅到底是多大年紀了,外形上來看不過是個青年。但聽他平時說話的語氣,年紀好像已經不小了。據說清和公主只年長他兩歲,那他豈不是和鎮北王同齡?
曲清嘉被她看得一陣毛骨悚然,他略有心虛的問:“我這臉上是生了花了嗎?你這般看著我做什么?”
“師傅,其實我也一直想問,你為什么不成家?”
“女人麻煩,我若是成了家,還能四處跑嗎?只怕就會被拘在這王府里,整日陪她生娃娃。”
“噗。”納蘭錦繡沒忍住笑出了聲,而且笑像還不太好。
“我說的不是正經事兒?你做什么笑成那樣?”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的看法太過清奇。”
曲清嘉不覺得自己剛剛的話有什么不妥,更沒覺得有一點為老不尊的嫌疑。他神色特別正經地說:“都說醫者父母心,我給過很多女子治病,望聞問切。你說你要是有了師母,她可能會打翻醋壇子,是不是越想越恐怖?”
“女子也沒那么愛吃醋,你大可以找個志同道合的。”
“我收你這一個徒弟,整日里教你醫術,還得為你解決生活上的困難,就已經操碎心了。我若是再找一個,她一天有問題等著我給解答,我哪還有時間診病?”
納蘭錦繡默默忍受著他的嫌棄,沒說什么。
曲清嘉見她兩手絞著自己手上的宮裝,神態十分糾結,明顯是不想穿。想到她本出身高貴,自小就是受皇家禮儀熏陶,曾經是人人羨慕的郡主。
如今,她已經習慣穿著男裝混跡在軍營之中,也已經習慣在醫館里給平民百姓診病。那些本來很奢華的一切,似乎已經離她越來越遠。
他想到這里不禁有些心疼,他的小弟子這么多年屬實是吃了苦。這般想著他就有些生氣,那個紀泓燁,枉他還覺得他是個君子,把小弟子托付給他應該是十分妥當的。
誰知他竟然寫下休書,還說她已經死了。若不是他不信,小弟子又給他傳了消息,他只怕又要悲痛一場了。
“你自己身上發生的那些事情,等到有機會你都得給我解釋清楚了。”曲清嘉的語氣變得嚴厲,聽起來就像是父親在同女兒講話。
納蘭錦繡也知道自己這次的經歷,實在是不太好。而且照師傅的態度來看,他應該是十分擔心的:“我也不想這樣,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你到這時候還在給他開脫?他是你的丈夫,自然有責任要護你平安。他把你休棄了,這算哪門子事?早知道當初在云水禪心的時候,我就不應該救他。”
曲清嘉說到這里,眼中變得幽深,他是個護短的性子,尤其是對著他的小弟子。說起來他倒是也有些可憐,活了這么多年,如今在意并且和他有牽扯的,就剩下這么一個。他自然要保護好了。
“這事并不怪他,師傅,您知道我本是死去之人。借尸還魂有違天道,有個大夫說我是半陰半陽之體,所以我的孩子生來就血脈相沖。為了能讓他平安長大,我就只能遠離他。”
“這是哪門子的大夫說的話?你竟然可以孕育,又可以把它生下來,為何就不能親自把他養大了?”曲清嘉看問題很獨到,而且他是個醫術非常精湛的大夫,從來是只信蒼生不禁鬼神的。
納蘭錦繡當然知道,所以才無奈的說:“那師傅可有法子解釋我為何會借尸還魂?”
這句話倒是把曲清嘉給問住了,說起來還真是不好解釋,而且根本就沒法解釋。他從醫多年涉獵的東西也很多,就連巫蠱之術都頗為精通。
但是這個借尸還魂,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法想象的。若不是此人就是他的小弟子,他甚至會覺得這是人憑空編出來誆他的。
這般想著,他便又覺得那套說辭也許是可信的。因為這讓他感受到,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內,有些未知的東西,興許真的存在。
“我去換衣服。”納蘭錦繡雖然覺得南楚的宮裝實在是太繁瑣,但師傅不同意她穿男裝,她也沒別的法子了。
納蘭錦繡真的不太會穿南楚的衣服,加起來一共有八層,她反復試了幾次才能穿明白。
等她換好衣服出來,曲清嘉已經等很久了,他倒是一點都不急,慢條斯理的在喝茶。他格外鐘愛品茶,但也沒有太多要求,似乎只要是茶就行。
“你這么穿不是挺好看的么。”曲清嘉打量了她一眼,覺得這個粉紅色還是挺適合她膚色的,看起來特別嬌嫩。
納蘭錦繡速來鐘愛淺淡的顏色,穿的這么明艷,一時還有些不習慣。不過好在她戴了人皮面具,倒不會太過不自然。
曲清嘉大概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笑著說:“只要是習慣就好了。到了公主府,我皇姐若是問起你的身份,就說你是我的徒弟。可記住了?”
納蘭錦繡暗道:“本就是師徒關系,這種身份哪還用刻意去記。”
“我皇姐生性多疑,防備心慎重,你要記得少說話。如果他不停的問你,你就裝作羞澀點頭或是搖頭就行了。”
納蘭錦繡點頭,給了他個放心的眼神,言多必失的道理她懂,裝傻她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