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蟲終究不是正途,如果真的喚醒它們,怕是只能同歸于盡了。”鎮北王面色沉重的說。
納蘭錦繡覺得父親說的也有道理,蠱蟲這種東西,本來就邪門的很。當初在云水禪心,綠婀用他們控制傀儡,她也曾吃過大虧。
她自從解蠱之后,對蠱蟲就變得非常排斥。如今見父親想要把它們毀掉,也就沒有再深究。她可卻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會費盡心機,只為得到幾只陶罐里的蠱。
青虞最終還是沒守住,玄甲軍帶著當地百姓撤離的時候,納蘭錦繡看著鎮北王。他站在城門處,望著那些要變成流民的百姓,心里應該是很難過的。
她走到他身邊,牽了牽他的衣角,小聲說:“父親,我們走吧!反正翼族留下來的東西已經被毀了,他們喜歡我們就送給他們一座空城。”
鎮北王心里生出很濃重的無力感,他掌管北疆這么多年,一直是盡心竭力。他從來沒有忘過父親對他的教育,他要愛護百姓,對大寧要抱著赤誠之心。
可結果呢,北疆被人圍攻,大寧竟然視而不見。青虞不是第一座百姓要撤離的城。如此下去,那受苦受難的不還是這些平民百姓嗎?
他們平時省吃儉用,但凡是家里有余糧,即便是不征收,也會主動送給打仗的部隊。都說軍民一家,但真正做到這一點的人卻并不多。
他覺得自己必須要為他們做些什么,才算沒辜負他們的信任。心里忽然有了想法,并且逐漸篤定。
只是看了看正在仰頭看著自己的女兒,心里卻又有些不確定了。他如果主動交出兵權,是不是就能讓金陵城里。那位九五至尊放下心中的猜忌?可以伸手援助北疆?
他不會以為交出兵權就沒事兒了,玄甲軍是他的兵,對他的忠誠度沒有人能夠質疑。所以,他可能要把兒子送去金陵做質子,或者說自己去。
手上如果沒有兵,那就更要任人宰割。不知道他們到時候,會不會厚待鎮北王府的人?
他的兩個女兒都吃過不少苦,孫女還那么小,若是沒有了鎮北王府為她們遮風擋雨,她們會不會受人欺凌?
鎮北王生性豪邁,這時候卻生出了一絲惆悵。他伸手摸了摸納蘭錦繡的頭頂,聲音柔和:“走吧!”
納蘭錦繡上了馬車之后,心里還在想鎮北王剛剛的表情。她現在也樂觀不到哪去,明眼人應該都能看出來,金陵再不派兵援助,北疆早晚都要淪落敵手。
北燕和南楚若是占了北疆,會不會像之前那樣大肆殺戮還未可知,但鎮北王府卻一定不會有好下場了。
她知道父兄忠君愛國,一片赤誠,所以才不能接受如今這個結果。可她不過是個弱女子,在這亂世之中,又能為他們做些什么呢?
她一直以為自己會隨波逐流,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她不知道很快她就要成長,去承擔原本不屬于她的責任,而且是心甘情愿的。
玄甲軍苦苦支撐半個月后,鎮北王回到了赤陽城。這應該是北疆現在最艱難的城池,因為北燕人的主要攻勢都集中在這里。
其實原因也不難猜,南楚再是給予支持那也是有限的。北燕物資本就匱乏,又打了這么長時間的仗,所以現在迫切想要占領北疆最富庶的赤陽城,用來做補給。
赤陽城的街上聚集了不少百姓,他們沒有抱怨,也沒有指責。只是滿懷希冀的看著鎮北王,他們還沒放棄,還以為王爺會拯救他們。
鎮北王府的府兵抬著成箱的現銀,鎮北王道:“這是府尹送來的,你們拿了錢就離開北疆吧!再不走我可能就走不了了。”
“王爺,我們能去哪呢?”
“去有玄甲軍的城,他們會盡力保護你們。”
“王爺呢,不和我們一起走嗎?”人群中有百姓們問道。
“我還有自己的任務,但是你們相信我,終有一天你們會回來,依然是這片土地上的主人。”
大家也許相信了,所以拿了錢收拾東西就走了。鎮北王府的人也是,所有的家丁女眷,都已經收拾好細軟準備離開。
“父親,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離戈抱著徐戀歌問道,徐戀歌小小年紀卻也感受到了難過,她哭著喊祖父。
鎮北王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溫聲囑咐:“祖父做完手上的事情就去找你們,你以后要聽你母親的話。”
“好。”徐戀歌畢竟年紀還小,以為祖父不會騙她。
“你們去彭城找呂修崖,他會安頓你們的。”這句話鎮北王是對納蘭錦繡說的。
“父親,我還是跟著你吧!”北疆如今處處都在打仗,納蘭錦繡覺得她的醫術應該有用。
“聽話,你和離戈是最讓人放心的,遇事你們一定要好好商量。照顧好其他人,這是我對你的囑托。”
納蘭錦繡心里忽然生出一種難言的酸澀,她啞著嗓子道:“父親。”
“去吧!這一次不要再跟上來了。”鎮北王語重心長地說。
納蘭錦繡只能跟著走,走了不久后,她忽然想起軟猬甲還在她身上。如今這種情況,父親應該更需要這個,她必須把這個送回去。
“我要回一趟赤陽城,你們路上多加小心。”她對離戈說。
離戈不解,但也沒有多問,只點了點頭。
納蘭錦繡下了車,和穆離一人一騎,快速往赤陽城趕。她覺得應該還能趕得及,在父親離開之前把軟猬甲交給他。
到了赤陽城卻發現鎮北王早就走了。穆離把耳朵貼到地面上,他需要通過馬蹄聲來辨別鎮北王離開的方向。最終確定了,南面有一隊人剛走不久。
納蘭錦繡沒猶豫,和穆離一起往南走。越走就越覺得不對,父親應該是往打仗的地方去才對,可赤陽城往南,目前都還算太平。
“穆離,沒有覺得有什么反常?”納蘭錦繡感覺哪里不對勁兒,也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還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殺氣。”穆離從小到大,接觸最多的東西殺伐,所以對這方面特別敏感。
納蘭錦繡輕輕閉上眼睛,靜靜聽著周圍的響動。靜了,安靜的不正常,她側頭對穆離說:“我們快一點,看看能不能追上父親他們。”
她本性聰慧,學什么都快,穆離如今對她騎馬的技術還是很放心的。她每天在演武場訓練,整個人比原來靈敏了許多,一般的突發.情況都可以應付。
兩人的速度飛快,即便是如此,也騎了很久才追上。而且還是因為他們的隊伍停了下來。
納蘭錦繡正想要驅馬上前,就被穆離制止了。他小聲道:“情況看起來不太對,我們先暗中觀察。”
納蘭錦繡經他提醒也發現鎮北王這一對人不妥當,人數明顯比之前多,還有就是服飾。玄甲軍的軍服都是統一的,而這一隊人里混雜的卻是另一種軍服。
“你認識這衣服嗎?”穆離問。
納蘭錦繡細看,發現確實很眼熟。這衣服和錦衣衛的飛魚服很像,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右邊的衣袖上都繡著一朵艷紅色的牡丹花。
“我不認識。”納蘭錦繡剛想再說什么,就見穆離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指了指對面的林子,樹葉嘩嘩而動,看樣子是有不少人在里面穿行。
很快那些人就出來了,他們把鎮北王的人圍住,手里的弓已經拉成了滿月狀,看樣子是一觸即發。
“柳大人這是何意?”鎮北王沒因為周邊涌出許多人就慌,他神態自若,只是眉眼十分冷漠。
“我剛剛已經把話說清楚,是王爺不肯如實相告,所以就不要怪我冒犯了。”
鎮北王身邊的親兵看了看周圍的人,說道:“柳大人是奉旨帶王爺去金陵的,如今這是想要圍剿嗎?”
“我和王爺說話,你個奴才也敢插嘴?”柳成錦是柳靜賢的同胞兄長,為人刻薄陰狠,如今柳家正得勢,他囂張得不行。
“我可沒看出來你是想和我家王爺說話,這么多弓箭手預備著,怎么看都像是脅迫。”
柳成錦的手上戴著一副純銀制的手套,此時正放在眼睛跟前端詳著。聞言哈哈大笑,笑夠之后才說:“圣上讓去金陵,那就是推脫不掉的,難不成還要我賣你們個人情?其實,那倒是也沒什么打緊的,只要王爺能…”
“呵,我也是看著圣上的面子叫你一聲柳大人,你不要想趁火打劫。”
鎮北王雖然對金陵朝堂上的人不是特別熟悉,但柳成錦的名字卻是聽過。不是因為他的功績,而是因為他惡名昭彰。仗著柳貴妃受寵,柳氏一門沒少作惡。
“俗語說的好,朝中有人好做官。如果王爺答應我的要求,那您這一趟金陵之行肯定會特別順利。不然,可就不好說了。”
鎮北王看了看圍著他們的人,冷笑一聲:“我不同意,難道你還想殺人滅口不成?”
柳成錦陰測測的笑著說:“那可說不準呢。反正如今北疆正亂著,王爺就是以身殉國了,也不會有人懷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