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錦策依然沒退,只是繼續說服她:“我都跟你說了,我弟弟是軍醫,你能看出來他生的很是文弱。你們選他做人質,一會兒要抽身逃離的時候,他都是個累贅。而我就不同了,我腳程快,而且我在軍中也比他有分量。”
那個女子一和徐錦策說話,心里就會感到有些不安。為了防被生出變故,她柳眉倒豎,尖聲道:“讓你進去你就進去,哪那么多廢話!你若是再不聽話,就送他去見閻王。”
她覺得放狠話還不足以嚇到徐錦策,就用攏了攏手。她雖然沒用多少力氣,但納蘭錦繡脖頸上已經又有鮮血滲出來了,看得徐錦策怒從心起。
他壓抑住自己的火氣,示意所有人都退進那間屋子中。看著他們所有人都走進去,那女子激動的手都有些顫抖了。
離她最近的納蘭錦繡感受到了她的激動,隱隱覺得那屋子里,肯定有什么奪命的東西。她不能坐以待斃,一定要想辦法脫身。
她忽然放聲大哭,雖然脖子上的傷口很疼,尤其是在哭泣的時候。但她還是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自己害怕至極。她一邊哭還一邊說:“兄長救我,我還不想死。”
徐錦策也算是了解她的,福和村那么棘手的情況,她都沒有示弱,這時候就更不可能了。而且她哭得也太夸張,與她平時的性格反差很大。
他覺得她一定是察覺了什么,就暗地里和安時交換了一個眼神。安時當然知道,郡主在她們手上不能輕舉妄動。也知道世子一定會不惜代價救出郡主。
他們平時就是非常有默契的,一個眼神一個手勢,就能知道對方心中所想。徐錦策傳達給他的是,讓隱在暗處的人,先把那個女子射殺了。并且告訴他,絕對不能傷到郡主。
安時開始咳嗽,外人聽不出什么規律,只會以為他是喉嚨不舒服。但是驚云里的人,卻知道這咳嗽聲中傳達的意思。
納蘭錦繡凝神細聽,也發現安時咳嗽的時候,輕重緩急是不一樣的。她心里隱隱猜到了什么。在這個情況下,如果想要救她,又不想受制于人,那就只能讓弓箭手射殺身后這個女子。
為了讓人更好的找到目標,納蘭錦繡讓自己的情緒更加激動了。她一面喊著兄長,一面哇哇大哭,完全是一副被嚇廢了的樣子。
她身后的女子覺得她太吵了,但是匕首也不敢再用力。因為她怕這人動來動去的,讓她的手上也沒了準頭,要是不小心把他弄死了,那就功虧一簣了。
她即便是能從玄甲軍手里面逃了,回去也沒法和主子交代,最后的結局大概也得是以死謝罪。所以,她只是象征性的威脅了納蘭錦繡幾句,匕首卻沒有再進一分。
納蘭錦繡自然知道她顧忌什么,城中留下來的這幾十個女子的性命,可都在她這條人質身上了。她現在金貴的很,絕對不能死了。
她的目光看向穆離,穆離也正在看她。兩人目光交匯的時候,穆離沖她點了點頭。
納蘭錦繡大約估計了一下他的位置,離自己不過十幾步的距離。只是身前擋著的這些人,料理起來怕是有些麻煩。
現在考慮不了那么多了。她眼睛一閉,大喊道:“兄長,你快點救我,我的脖子都要疼死了。”
她一大聲喊,就又有鮮血滲出。她身后的女子,只能咬牙切齒的說:“你給我閉嘴!一個大男人這點疼都受不了么?嚎什么嚎,嚎得老娘心煩。”
納蘭錦繡正愁她不跟自己搭話,她接下來要怎么辦呢。這時聽了她說話,就趕緊拉住她的手臂,哭著說:“姐姐呀!我讓我哥放你們走,你也不要殺我好不好?我才十六歲,媳婦都沒娶呢!”
那女子從納蘭錦繡一開始哭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擄了個草包過來。也沒過多防備她,只不過手上的匕首,還是緊緊的壓在她的脖子上。
她被納蘭錦繡拉扯的動作,弄得身子一踉蹌。就是她傾斜的這一瞬間,穆離和另外幾名黑衣男子,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沖了進來。
等她意識過來,想要把手中人質殺了的時候,一陣破空聲傳來,一枚羽箭已經射中了她的后腦。這枚箭速度極快,力量也極大,她整個人瞬間倒下趴在了地上。
那些圍著納蘭錦繡的女子,也想要對她出手,可惜已經晚了。穆離手中的長劍散發著冰寒之氣,但凡是劍鋒所到之處,均是一片血紅瀲滟。
這樣的氣勢,銳不可擋,也沒有人能擋得住。
穆離一直是做納蘭錦繡的貼身護衛,一直也沒出過太多的風險。即便是遇到馬賊那次,他的劍也沒這般兇狠。那時候想的是要帶著她逃,現在想的是要替她把這些人都殺了。
他現在的劍,是不留任何余地的。
納蘭錦繡一直知道他身手了得,但現在這一刻,她才深刻體會到,穆離的強勢。他如今用的是左手,依然能有這樣的效果,那如果是右手的話,大概會驚世駭俗。
于是在周遭像血涂地獄的時候,她想的竟然是,穆離右手傷的太可惜了。她有些后悔自己當時醒的太晚,表現的也不夠強勢,沒能護住他。
穆離見她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以為她是害怕了。手上的動作就更加利落,轉瞬間他周邊的人已經都倒地不起了。
“沒事吧!”穆離把劍收回鞘中,關切的看著納蘭錦繡。
納蘭錦繡聽到他的聲音才回過神,沖他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可穆離的眼睛依然很陰沉,他拿出自己身上帶著的金瘡藥,低聲道:“我來給你把傷口包扎一下。”
納蘭錦繡已經拿出自己的手帕按在傷口處,聞言點了點頭,道:“也沒傷得多重,沒流多少血。”
穆離不想在這個時候跟她較真,他沉著臉要給她上藥。這時伸過來一雙骨骼分明的手,一把奪了他手中的藥瓶,冷聲道:“過來,我給你上藥。”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徐錦策。能救出納蘭錦繡,在他的預料之中,穆離的劍法卻在意料之外。
以前對于他的劍法,他也是了解的,他右手用劍的時候雖然也鋒利,但絕對沒有到達這個程度。他剛剛施展的那些,只怕驚云中已經沒人能趕得上了,甚至可能是世無其右。
他傷了右手,練就左手劍法,這種驚人的意志讓他喜歡。心中對他曾經做過的事,漸漸的也開始原諒。
畢竟當事人是笙兒,她已經不介意,甚至在當初就沒有介意過,這其中也許真的有隱情。只不過想法改觀是一回事,看著他覬覦自己的妹妹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他心里,笙兒即便是再嫁人,也絕對不會那么急了。他一定要擦亮眼睛,給她挑好了。
穆離一見是世子奪了自己的金瘡藥,自然是不敢反抗的。在收到徐錦策警告的目光之后,他離納蘭錦繡遠了一些。只不過眼睛還盯在她的脖子上,十分關注她的傷。
徐錦策面容看著陰沉冷峻,但手上的動作卻是十分輕柔。這種傷口對整日泡在戰場上的他來說不算什么,只不過傷的是他妹妹,他便變得謹慎了許多。
穆離的這個金瘡藥,是納蘭錦繡自己調配的。其實是給穆離準備的,因為他是習武之人,難免會有受傷的時候。
她自己用的金瘡藥,雖然愈合速度不及這個,但是藥性卻比這個溫和。也就是在藥粉撒在傷口上之后,這個藥痛感會比較強烈。
她不住低低的喊了一聲。徐錦策的手一抖,傷口上就撒了更多的藥,她疼的也就更厲害了。她齜牙咧嘴沒好氣兒的說:“你當這金瘡藥是大風刮來的呀,這里面有很多味珍貴藥材,我就傷了這么一點點,你至于倒這么多嗎?”
徐錦策還是第一次被人用這種語氣說,尤其還是當著他眾多下屬的面。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沒人敢往少帥那邊看。
納蘭錦繡剛才也是疼糊涂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剛剛的語氣太過分了。她正在冥思苦想,怎么才能給兄長找個臺階下。
就聽徐錦策緩聲道:“剛剛是我手不穩,好像是浪費了不少。”
納蘭錦繡即便是有再多,想要給他臺階下的話,也哽在喉嚨里,一句都說不出來了。她看著徐錦策用手帕把脖子給她裹上了,尤其是在他打結的時候,她真的很想吐槽。
要說他們長期在戰場上的,受傷的時候肯定比較多,但是他為何還能練好包扎的技術?他打的這個結,真的是慘不忍睹。
雖然心里有十萬個不滿意,但最終還是忍住了。誰讓她剛剛說了那樣的話,在這么多人面前折了兄長的面子,現在心里還內疚的不行呢。
徐錦策卻是不以為然。他們本就是兄妹,他年長她好幾歲,應該處處讓著她。她若對他總是那么尊重,反倒少了應有的親近。這樣其實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