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覺得那時候和現在不一樣,她心里是有希望的,知道只要能解了情.蠱,三哥就可以像從前一樣。但現在她已經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
一想到在以后的日子里,三哥都不會想她,對她都是像陌生人一樣冷淡梳離,她心就不可控制的疼了起來。但是路是自己選的,她不能后悔,所以即便是再難受,也是平靜的將早飯吃完了。
紀泓燁先往門外走,他似乎忘了今日是休沐的時間。納蘭錦繡在他身后道:“今天是十五,是你休息的時間,你還要出門嗎?”
紀泓燁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回頭對她說:“公事積壓了很多,我就不休息了。”
“可我有話要同你說。”
紀泓燁依然站在門口不動,淡聲道:“你說。”
“你已經知道了我是借尸還魂的人,有著很復雜的過去。我本來打算,要和你一直這么生活下去的。畢竟我們有了孩子,我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紀泓燁轉過身子,徑直走到桌案旁邊坐下,似是要聽她說完。
納蘭錦繡感到一陣心虛,說話也有些結巴:“但是現在我發現宗玄奕并未對我忘情。上一世的時候是我誤會了他,才會生出后來的那些是非。所以,我,我…”
后面的話她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紀泓燁面色平靜的聽她在那說謊,他沒打斷她,臉上也沒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問:“所以你現在是想回到他身邊了嗎?”
“我畢竟嫁給了你,是你的妻子。若是我現在回到她身邊,只怕會被千夫所指,也會影響了他的名聲。所以我希望你能給我和離書,讓我先恢復自由之身。然后那大家把這件事情都淡忘了,我再…”
納蘭錦繡覺得自己說出來的這些話真是夠渣,她若是個旁觀者,對此也一定會看不起的。她想若不是三哥教養好,又素來喜怒不形于色,自己說這樣的話,怕是要被掌摑的。
紀泓燁譏誚的冷笑了一聲:“這種話還是藏在心里好了,為什么要直白的表示出來,你是想我覺得自己曾經眼睛瞎了么?”
納蘭錦繡知道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也一定是被氣狠了。她故作慌亂的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你那么聰明,任何事情都瞞不過你。所以才選擇坦誠相待,而且我想你應該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以后我們還是各走各的吧!”
“我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你若是對相國情深意重,又為何要嫁我為妻,還要為我生下孩子。你說走就走了,可曾考慮過他?他那么小,若是沒有母親在身邊教養,以后是要吃苦的。”
“那孩子本就是個意外,而且今時不同往日,我現在已經和從前的想法完全不一樣了。”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納蘭錦繡知道現在自己的回答至關重要,所以很鄭重的說:“宗玄奕希望我回到他身邊。我這也是為你好,星辰如何能同朗月爭輝。”
“你認為相國是月亮,而我只不過是一枚小星辰罷了。”紀泓燁的聲音還是很平靜,似乎并沒有因為被人看輕而產生一絲起伏。
納蘭錦繡心里在想,在我心里若你是星辰的話,那這世上便沒有人能配得上成為月亮。想是如此想,但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
她不說話,只是做出了一副默認的表情。紀泓燁覺得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了,他起身冷聲道:“你雖把話說的這么清楚,但我還是需要再考慮一下。”
其實在紀泓燁心里,對于這個人走不走已經沒有什么感覺了,唯一讓他感到踟躕的是記憶。
記憶中的他們曾經非常恩愛,她更是被他捧在手心的人。昨晚去書齋發生的事,他覺得其中一定有蹊蹺,所以他不想這么貿然的做決定。
他怕有一天自己會后悔,怕現在所說的話是言不由衷。他要去一趟書齋,親自問一問蒲邵子,昨日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納蘭錦繡見他毫不猶豫的出門了,忍不住又追上去牽住他的衣袖,問道:“我心意已決,你還猶豫什么呢?”
紀泓燁似乎終于被她熬盡了耐心:“你就這么迫不及待嗎?”
“當然,我這個人做事最不喜歡拖泥帶水的,竟然已經做好了決定,那不如就痛痛快快的了斷。”
“你若是再如此急迫,我能給你的就只是休書了。”
休書和和離書雖然表面上看,都是兩個人要分開,但實際上的差別是非常大的。和離代表的是雙方感情破裂,所以才分開。但如果是休書的話,那肯定是女子犯了大錯。在大寧凡是拿到休書的女子,都不會再有什么好下場。
納蘭錦繡現在已經顧不得這些,況且她也不可能留在金陵,也不可能再嫁人了。所以兩者對她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區別,于是她就點了點頭:“只要你同意,給我休書也可以。”
紀泓燁一雙溫和的眼眸漸漸變得鋒利,他緊緊的盯著她看,沒有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他生性敏銳,不可能不覺得這里面有蹊蹺的。
納蘭錦繡被他看得一陣心虛,她知道三哥素來聰慧,想必現在已經心生疑慮了。而且只是讓他斷了情根,也許并不能妨礙他的決定。就像當時在云水禪心的時候,他身中情.蠱不也沒受綠婀的控制嗎?
紀泓燁到底是完全被她激怒了,他轉身離開,一句話都沒留下。納蘭錦繡昨晚還在想,自己今日說出這一番話,一定會需要莫大的勇氣,而現在她只覺得腿軟。
其實,說出來并不困難,困難的是要面對三哥那雙審視的眼睛。她直到現在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人說起刑部尚書來都心有戚戚。
她一直覺得三哥面相溫和,即便是嚴厲的時候,也不會讓人心生恐懼。但剛才她確確實實的感受到了,無法抗拒的壓迫力。
她知道這樣下去不行,三哥不可能輕易放她走。而且今天她這一番話,已經讓他心生懷疑,若是他要著手調查這件事,那也是瞞不住的。
蒲邵子雖然看起來像是個世外高人,但在三哥面前也有顧忌,不然也不會什么事情都要背著三哥,不讓他知道了。
這事情不能再拖,可現在她也沒有什么太好的法子。她在屋里來回踱步,想了很多辦法,最后甚至算計到了宗玄奕身上,但還都是覺得不可行。
她緩緩閉上眼睛,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上一世,她何時不想從相府抽身出來?最后還是因為生命到了盡頭才能離開的。
也許他們這些在朝堂上撥弄風云的人都有共同點,比如控制欲。所以看樣子除了死,已經沒有別的方法可行了。當然不能真的死,只能騙騙人…
紀泓燁帶著龍義去了書齋,迎接他的是人去樓空。蒲邵子這個萬年老不死,不知道有多少個巢穴,要想躲一個人還是很有辦法的。只怕即便是把金陵城翻個底朝上,也不可能找出他來的。
紀泓燁心中的疑慮就更加深了。他準備回府,好好問一問他那位夫人。從書齋出來的時候卻受到了阻礙,就仿佛是走到了迷霧之中,轉來轉去還停在原地。
龍義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兒,不由得問道:“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鬼打墻?”
紀泓燁沒說話,蒲邵子是很有本事的。他要想困住誰一時半刻,怕是也沒人能脫身出來,就平靜的說:“讓大家原地休整,等到霧退了再走。”
龍義一愣,遇到這種事不是應該尋求解決之策嗎?他抽出衣袖中帶著的信號,態度恭敬的詢問:“不然我放個求救信號,讓千機營過來支援吧!”
“不用勞師動眾了,蒲邵子明顯是想困住我,驚動再多的人,只怕一時也破不了他這個陣法。先耐心的等一等,應該不會困住太久的。”
紀泓燁猜測的沒錯,蒲邵子活了那么多年,自然是比尋常人要聰明許多。他本來以為三夫人是三爺的掌心寶,自然有制衡三爺的法子,卻沒想到人家明顯不買她的賬。所以,他才不得不出手。
等他找到納蘭錦繡的時候,見她還在來回踱步,看樣子依然是找不出應對之策。他坐在窗戶上翹著二郎腿,有點兒痞里痞氣地說:“看樣子三夫人是被三爺吃得死死的,我來助你一臂之力,你說說心中的想法吧!”
納蘭錦繡沒想到身后突然出來個人,被嚇得后退了幾步。回過神來后,拍撫著自己的胸口,喘息著說:“你既然來了,就不能先出聲知會我一下嗎。你這樣快嚇死人了,知不知道!”
“我可記得你連剝了皮的女尸都敢看,現在怎么反倒膽子小了?”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難為你還記得。”
蒲邵子從窗戶上直接跳了下來。大搖大擺的走到她面前,笑著說:“以前我不知道,我也是見了你之后,才把你的過去都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