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玄奕走后,納蘭錦繡從床上下來。她推開門就見門口立著兩個配刀的侍衛,見了她就把刀交叉在她面前,看樣子是擺明了不讓她出這屋子一步了。
她只好又回到房間里,坐在桌案旁邊,思考接下來該怎么辦。宗玄奕剛剛走的那么急,一定是有棘手的事,按照時間推算,十有八九是三哥到了。
大寧的相國按照品級來說,可配府兵三千人,這只不過是明面上的。據她了解,宗玄奕私下里培植了不少暗衛,想必府里也不少。
他態度那么強硬,長短都不放人。三哥若是想帶她出去,恐怕就只能硬搶了。那也就是說,三哥至少要帶三千人來,那不是等同于招搖過市嗎?
她又走到窗前把窗子推開,這個高度,她現在應該可以應付,只不過需要萬分小心。她正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從窗子里爬出去的時候,眼前就出現了一隊人,他們明顯是在周邊巡邏的,此時正看著她。
她只好把窗子關上,又無奈的坐了回去。看樣子相府的防衛是滴水不漏,她想逃出去是不可能了。她不僅有些氣餒,想當初自己也曾在這個院子里生活了四年,如今想從這里逃出去,卻是一點優勢都沒有。
優勢?她忽然想起自己撞破宗玄奕和柳貴妃幽會的那次,不就是無意中發現的一條暗道嗎?她打開衣櫥,去尋找記憶中的那個能推開的門。在看到衣櫥里衣物的時候,不由得愣了一下。
這衣櫥是他們大婚之前,宗玄奕專門找人做的,十分寬敞。婚后都是她的衣物占了一大部分空間,剩下的就放他的。如今這衣櫥里還是同當初一樣,她的衣物依然完完整整的擺在里面。
她的手僵在那里,在馬上要觸碰到那些衣物的時候,又收了回來。她早就打算把過去忘了,怎么還能對這些舊物戀戀不舍呢?
那扇可推動的門依然在,她鉆了進去。暗道里黑漆漆的,沿途只有小小的通風孔透進微弱的光。那位陳大夫的藥很有效,她走了許久也沒感到不適,就是有些體力不支。她喘著粗氣,看見前面較之前更亮了一些,想必應該是快到出口了,就加快了步子…
宗玄奕這邊去見的人也確實就是紀泓燁。紀泓燁本來在文淵閣批折子,良山知道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就讓人去宮里通稟。
他聽說是宗玄奕擄走納蘭錦繡,就知道合談是肯定不行了。而且宗玄奕搶了人如果不承認,他身份在那,取證都是麻煩。他讓人去千機營調了護衛,又讓彭景帶了軍部的人直奔相府。
金陵城平時除了正常巡防之外都是很太平的,街道上一下多了這么多兵,百姓都以為出了事,關好家門,不敢出屋。
陳智一看門前浩浩蕩蕩的兵,就知道事情棘手了,但這里終究是相府,他底氣足的很。他身邊的陳忠就更是囂張了,拔出腰間的配刀直指路金城,說話就帶著武將的豪放:“我早就聽說千機營里的路統領武功甚好,你既然敢帶兵來圍相府,那就先跟我切磋切磋。”
路金城是帶著任務來的,閣老只讓他帶人把相府圍了,可沒讓他動手。所以即便是陳忠一再挑釁,他依然耐著性子沒和他動手。
陳忠個性耿直是個眼里不揉沙的,他也不知道相國搶了人家的夫人,還以為是紀閣老如今仗著自己手中有權,故意來相府找茬。他就在那叫囂個沒完,話說多了難免就露出了粗鄙的本性。
彭景帶著自己的親兵剛到,就聽到陳忠咄咄逼人的話,他作為三品軍侯,豈能忍他?當即問身邊的隨從要了弓箭,一箭就射在了陳忠的發髻上。
彭景不僅武功好,在騎術和射箭上造詣也都頗高。這一箭過去,竟是讓陳忠這個五大三粗的人接連退了好幾步,最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陳忠眼珠往上翻,看見插在自己發髻上的箭,不正是金陵城赫赫有名的風徹么?風徹箭,是彭家先祖隨朱氏打天下的時候就有的,名字還是皇太祖親自取的。
作為寧國武將來說,幾乎沒有人不認識風徹。一是因為風徹威力驚人,箭無虛發;二是因為它在兵器譜上排名第四,比徐錦策的蝶影還要高出一級,是很多武人夢寐以求的名器。
陳智見陳忠沒受傷,就動手替他把風徹拔了下來,正想要扔掉,就被陳忠攔住了。他萬分愛惜的把風徹箭握在手里,傻笑著說:“這幾年天下太平,已經沒機會見識到風徹箭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彭景本還想要收拾他一通,但見他握著風徹傻乎乎的樣子,想來也是個武癡,便不同他這樣的糙漢子一般計較。只把弓扔給隨從,用懶洋洋的聲調說:“荒廢了些日子,手都生疏了。”
陳智見來了個三品軍侯,自然不敢慢待,就上前寒暄了幾句。彭景一聽說宗玄奕搶了紀泓燁的夫人,當時就怕沒怒發沖冠了,現在也沒心情和他寒暄,開門見山的說:“我嫂嫂來府里給花姑娘診病,至今未歸。我受兄長之托,來接嫂嫂回府,還請陳大人帶路。”
陳智實際上做的是相府管家的活兒,名義上卻是在督察院任職。聞言回了個禮,態度恭敬的說:“彭候說什么下官聽不明白,您的嫂嫂怎么會在相府,想必一定是搞錯了。”
“你不要給我在這拖延時間,我只問你一句話,這門口你是讓還是不讓?”
“這里是相府,沒有相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內。況且您這來勢洶洶的,帶了這么多兵要進府,怕是不妥。”
彭景冷笑了一聲,他這人最不喜歡和他們打官腔。就對身后的弓箭手做了個手勢,緩聲道:“我給你一點考慮的時間,你若還是這套說辭,我便把你們府前堵著的這些人都射成篩子。”
陳智本人很是長袖善舞,但對上彭景這種位高權重、脾氣還不好的人也是束手無策。他只能讓陳忠盯著,自己進去請相國出來。
紀泓燁就在彭景身后的馬車中,他要見的人就是宗玄奕。有些事情也該挑明了來說,他若是再覬覦他的妻,并用一些不正當的手段,那他只能先找到證據,然后再去面圣了。
宗玄奕知道紀泓燁一定會上門,但沒想到他會這么興師動眾。夫人被人搶走,拘在府里這種事情傳出去有損聲譽,應該都是私下里解決的。看樣子,這位紀閣老還真是在意他的夫人!
宗玄奕出來就看見彭景坐在高頭大馬上,整個人看起來威風凜凜。他眼眸瞇了瞇,陰沉著聲音說:“彭候這是把我府門前當成你的演武場了嗎?帶這么多兵過來要哪般?”
相國之位乃是當朝正一品,與內閣首輔平級。彭景再是武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抖威風。他翻身下馬,對宗玄奕行了個禮,然后道:“還請相國借一步說話。”
宗玄奕未動,只看著彭景身后的馬車,那眼神十分銳利,仿佛要把馬車穿出幾個窟窿來。就在這時,車簾輕拋,穿著辦公常服的紀泓燁下了馬車。
就連宗玄奕都不得不承認,他這副皮囊生的確實好,再加上通身儒雅的氣質,可不是最招女孩子喜歡了嗎?也難怪會把人迷得七葷八素。
真是越看越礙眼了!
紀泓燁的眼神很平靜,面上看來情緒起伏不大,但宗玄奕卻知道他是想殺人的。因為推己及人,這奪妻之恨誰能忍得下!
兩人走到一處安靜的地方,紀泓燁剛剛的平靜蕩然無存。他冷笑一聲,道:“我是為何而來,你和我心知肚明,開門見山吧!”
宗玄奕也不想和他繞彎子:“我是不會放人的,你若寫下和離書就罷了,不寫,我自然也有辦法。徐錦笙我是要定了。”
紀泓燁眼眸更加陰寒,他一字一頓地道:“欺、人、太、甚!”
宗玄奕唇角勾了勾:“別的事情我倒是不敢保證,但是在大寧還沒有我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
“你若是不放人,我就只能搶了。”
“我勸你冷靜一些,兵攻當朝相國的府邸,這在寧史上可從來都沒有過,小心御史們參你一本。”
“相國覺得我會怕嗎?”紀泓燁眼眸瞇了瞇,冷聲道:“你把同僚的夫人扣在府上,這在大寧也從來沒發生過吧!”
“你不怕也要替別人考慮考慮,比如彭景。他好不容易熬到三品軍候的位置,你是想讓他登高跌重嗎?”
“跌下來的人是誰還未可知。”
“反正我是沒見過什么紀夫人,紀閣老還是去旁處找吧!”
紀泓燁知道他這是不準備承認了,他到現在都不太能想清楚,宗玄奕為什么會對阿錦這么執著?
即便是給他診病,也不過數面之緣而已。更何況宗玄奕不是個好女色之人,為什么要冒這么大的風險強搶不可?
這中間一定是有什么是阿錦不曾告訴他的,到底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