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疼得恍惚了,她以為是在瑾園,三哥就在她身邊。她突然就安心了,緊緊握住身邊人的手,閉上眼眸喃喃道:“三哥,我肚子疼…”
三哥?紀三!紀泓燁!
宗玄奕恨得磨了磨牙,手上的動作卻還是很輕柔,聲音更是柔和:“你不要怕,府里有大夫,我們馬上就回去了。”
納蘭錦繡點了點頭,放心的靠在他懷里。她意識雖然不清楚,但心里還記著,但凡三哥在她身邊就一定不會有事的。
宗玄奕看著她的眼神很復雜,她應該就是納蘭錦繡無疑。對于她為什么會變成鎮北王府的郡主,他也是想不通的。她明明是在他懷里斷氣的,怎么能…
以前,他從不信鬼神,這一刻卻有些信了,不然他沒法解釋她怎么跑到別人身體里去的。是誰的身體不打緊,只要是她就足夠了。他緊了緊手臂,讓她貼的自己更近了一些,低聲道:“錦兒,這一次我不會放你走了。”
到了相府之后,宗玄奕抱著納蘭錦繡下車,有人已經叫了大夫在寢房門口候著。宗玄奕抱著她大步流星的進去,動作輕柔的把她放在床榻上,然后對呆站在門口的大夫道:“過來診脈。”
這大夫姓陳,在坊間沒什么名氣,但醫術確實精湛,不過只是診些尋常病癥,同納蘭錦繡這樣的頂級醫師比,差距還是很大的。
宗玄奕自納蘭錦繡過世后身體就一直不好,大小毛病不斷。陳智費了很大功夫才尋來這么一位醫術精湛的大夫,讓他常住在府里。
在陳大夫的印象中相國是個不茍言笑的人,但很少有急切的時候,對誰都特別冷漠。這是他入相府以后,第一次見到相國大人這么著急。
他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女子,看著肚子月份應該不小了。相國怎么能把一個有孕的女子帶回相府,而且還入了自己的寢房。
相國不好女色,府里伺候的就只有一個花戎白,花戎白再是受寵,也沒資格踏入相國的寢房。看樣子這女子和相國的關系應該不一般。
陳大夫想,也許就是相國養在外面的外室,如今有了身孕,怕是要給個名分了。他診斷的時候不敢不盡心,切了脈之后又說:“是情緒波動過大,有些動了胎氣。”
“于她身體可有損傷?”
“無妨,用兩日藥便可好。不過,以后還是要注意,這位夫人月份大了,不小心是容易早產的。”
宗玄奕聽說沒事,總算松了一口氣。怎么看她的肚子怎么礙眼。她嫁給他四年,朝夕相處,也不曾和他有過孩子。如今才嫁給紀泓燁不到一年,肚子已經這般大了,他若是能坦然接受,那才是見了鬼。
不過到底是他心有愧疚,她多年未有孩子,也是因為自己沒保護好她。最終,她回來的喜悅戰勝了一切,他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低頭在她手背上啄了一下。
想著她肚子里的這個不管怎么礙眼,也必須要留下。就當是他對昔日的所作所為,給她的一點補償吧。況且,傷害她的事,他斷斷不會再做了。
納蘭錦繡被喂了藥之后,疼痛漸緩,人也清醒過來。她睜開眼看著頭頂的床慢似曾相識,但絕對不是寢房里的。她就轉頭看了看屋子,有一瞬間的石化,然后終于發現自己竟然回了相府。
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見無礙,又坐了起來。神態略顯慌亂,接連喊了幾聲三哥,也不見有人回應。她不知自己是做了夢還是怎么,本來借尸還魂這件事情就很匪夷所思,她時常擔心自己會不會又回到納蘭錦繡的過去。
宗玄奕本來就在窗前站著,他的腦子有點亂,剛剛一沖動直接把人擄了回來,怕是早就暴露了行蹤。紀泓燁知道他把他夫人給搶了,勢必會上門。
若只是個普通官眷,他就讓他寫下和離書,自己再娶她過門也就罷了。可如今這位紀閣老是今非昔比,可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了。
聽到床榻上的人有動靜,估計是她已經醒來了,他正要過去的時候,就聽見她接連的喊了幾聲三哥。這讓他本來已經邁出的步子,又硬生生的收了回來。心里頭像是有一把火燒得更旺,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想把紀泓燁抽筋剝皮。
納蘭錦繡本來要下地,卻發現鞋子不知道哪去了。她只好赤著腳下床,卻被宗玄奕抱起來又放到了床上,他冷硬著說:“剛剛動了胎氣,大夫說你怕涼。”
若不是因為她現在的身子不能趕路,他會把她放在相府里等著紀泓燁上門來找?他在郊外有那么多處宅子,隨便找一處把她藏起來才是最妥當的。
納蘭錦繡終于想起之前發生了什么,她一把揮開他的手,冷聲問:“相國大人,我是有夫之婦,你這般把我擄進相府,怕是不妥吧!”
“應該知道你的夫君是誰,這里就是你的家,你還要去哪?”
納蘭錦繡呵了一聲,十分諷刺,她冷聲道:“我的夫君是紀泓燁,瑾園是我的家,你強行把我扣在這,就是鬧到了御前,相國也是沒理的那一方吧!”
宗玄奕眼神變得幽深,他坐在床榻邊上,緊緊盯著她,連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聲音仿佛夾雜著霜雪般冷硬:“你這是在威脅我?”
“我只是實話實說。”納蘭錦繡已經接受了被他知道的事實,再也不會慌亂了,事情已然發生,害怕解決不了問題。
“世上就沒有我得不到的東西,只有想不想要罷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凡是我不想的事,也沒人能強迫我。”納蘭錦繡的眼神很堅定,她告訴自己不能示弱,她若是處理不好折的是三哥的臉面。三哥是文淵閣的閣老,又是刑部尚書,臉面比什么都重要。
“你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
“不要在那說瘋話,什么以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宗玄奕怒不可遏,他用手鉗住她的下巴,惡狠狠地說:“你還要跟我裝,如果不是你,誰會去跑的亂葬崗祭拜。你不要告訴我,納蘭彥章除了你還有其他的女兒!”
“我是鎮北王府的郡主,根本就不認識你說的納蘭彥章是誰。我只不過是路過那里,腦子有一段時間不清楚,什么都不記得了。”納蘭錦繡想三哥一定會來救她,她身上發生的事情本來就是匪夷所思的,索性就說得更玄乎一些。
宗玄奕眼睛變得很幽暗,他似乎在衡量她話里的真假。雖然覺得她就是自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但事實確實讓人難以相信。
他心里也有些動搖。會不會是因為自己太過想念,所以就把略有相似的人直接想成了是她?但這種解釋并沒有說服力,因為論起外貌花戎白才是更像的那一個。
而她的一言一行,以及舉手投足之間的神韻都和他的妻一模一樣。世上有那么多女子,只有她讓他感覺莫名的熟悉。她跑到亂葬崗祭拜的這件事,真的僅僅是個意外嗎?
也許是自己早就對她心動了,所以,有個由頭他就控制不住心里的想法。他是了解自己的,他想要的東西一定要不擇手段的得到。早就意識到她是紀泓燁的夫人,所以他才告誡自己離她遠一些。
其實,心里還是想要的吧!
納蘭錦繡冷漠的看著他:“我記得我第一次來給想國看診的時候,相國就跟我提過你的先夫人,言語之間諸多悔恨留戀。當時我還在想,對人冷漠的相國大人原來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不過現在來看,是我想多了而已。相國似乎很容易對一個人動感情,并且特別執著。我奉勸你還是要知道收斂的好,我早已經嫁了人,并且有了七個多月的身孕,你若是強行把我拘在這府里,等同于讓我身敗名裂。你說我能隨了你的愿,讓你把我害死么?”
宗玄奕的臉色變得很蒼白,他靜靜的看著她,發現自己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關于相國夫人的事,我也聽說了一些。她是個傳奇女子,您若真是對她心有愧疚,不如就為她守節吧!您若是不想,那也去找愿意跟著你的女子,不要強人所難。這樣會讓人覺得你不僅薄幸,還濫情。”
納蘭錦繡語風很犀利,每說出的一個字都像是匕首一樣。宗玄奕一時感覺心疼如攪,心里對自己產生前所未有的厭惡。
其實,他一直覺得自己是配不上納蘭錦繡的。她是個至情至性、至純至善之人,而他滿心滿眼只有仇恨。仇恨不僅會摧毀自己,更會害了身邊的人。
她若不是愛上了他,做了他的妻子,本應該是一生平安喜樂的。他既然娶了她,卻沒能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她死后,他有了別的女人,那和愛情沒有關系,但也終究是違背了新婚夜的誓言。
花戎白再是長得像他,也終究不是她。他縱容自己與之茍且,又怎么能配得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