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胃口不大好,只吃了一小碗紅棗桂圓粥,紀泓燁夾給她的湯包,她只低頭咬了一口,便怎么也吃不下去了。35xs
“把這幾顆鵪鶉蛋吃了。”紀泓燁把小盤子推給她。
“我吃不下了。”
“乖,吃了。”
紀泓燁把盤子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大有你不吃,我便夾起來喂給你的態度。納蘭錦繡只能勉強自己把它們都吃掉,期間吉祥還給她添了一些湯。
他們如今成了家,過日子需要的人手不少,除了蘇姨娘安置的那些,紀老太太還特別送了兩個伶俐的過來,一個叫夏荷、一個叫秋蟬。年紀都不大,規矩卻是一等一的好。
夏荷和秋蟬被買進府的時候還很小,一直跟著學規矩,還沒正兒八經伺候過主子。紀老太太看這兩個孩子心思至純,想必跟了誰就一定會死心塌地,所以才派給了納蘭錦繡。
兩個小丫頭都是按照一等侍女培養的,貼身伺候這些都會。可她們兩個看新夫人有吉祥和如意,所以就跟在后面打打下手。原本聽說新夫人是郡主出身,還擔憂性子不好,如今一觀察卻發現,竟是比這紀府里任何一個姨娘都要好伺候得多。
這下子她們可算是放心了,感激老太太給自己安排了個好去處。更讓她們欣慰的是,三爺對新夫人的態度,明顯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寵溺。在這府里當值的人,沒有一個不認識三爺的。
三爺雖對人溫和,也不打罰下人,但對誰這般親近關懷過?再看新夫人,年紀雖然小了一些,但容貌身形生得卻是頂好的。這般精致靈秀的夫人,三爺必然是極喜愛的。
只要人家夫妻和睦,那他們這些在手底下當差的人,自然就好干活。閃舞只這一餐飯的功夫,夏荷和秋蟬內心卻已經是門清兒了。
新婚頭一天的流程,都是先拜直系親屬,再拜旁系的。可紀氏一門,如今就只有紀泓燁在朝為官,其他的即便有一些做官的,也都是小官,不足一提,其余的均是走的商路。所以,納蘭錦繡這位地地道道的閣老夫人,不需要去拜旁系,只等著他們上門便好了。
這不是驕奢,而是身份的表示。如若她主動去拜旁系的那些長輩,反而會自降了身價。身份這種東西,有時候是絕對不能忽視的,尤其是在一個大家庭中,這影響到以后她如何樹立威信,所以這一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
納蘭錦繡想著一會兒去拜見外祖母,必然會見到其他人。后院的那些姨娘們,個頂個的全是愛生事兒的主,到時若是有人提起拜旁系這件事,她是直接拒絕,還是打著太極糊弄過去?
去紀老夫人院子的這一路上,她在心里都是計較這個問題,最終也沒確定該怎么處理,就想著到時候依情況再定吧。
納蘭錦繡跟著紀泓燁進了正堂,就見主位上坐著紀老夫人,紀堯等那些姨娘們,一個個的都到了。看樣子,在納蘭錦繡和紀泓燁到之前,她們已經坐在一起喝了許久的茶。
納蘭錦繡看著那一張張臉,笑得十分和煦,只是笑意未達眼底。想來現在腦子里編排的都是她,哪有新婦讓長輩等著的道理?她之前已經看過了時間,算不上早的,但也絕對不算晚,想來是這些姨娘們來得過早,所以才會這滿心的幽怨。
納蘭錦繡和紀泓燁向紀老夫人行了禮,老太太大抵是真的高興了,笑瞇瞇的沖納蘭錦繡招手:“錦兒,來,到祖母身邊來。”
納蘭錦繡走過去,被紀老夫人拉著手坐在她旁邊,郭嬤嬤帶人捧來一個托盤,里面有一個做工精致的匣子。紀老夫人打開,笑道:“你看看,這幅頭面你可喜歡?”
納蘭錦繡打眼一看,被頭面的造型驚詫,一是因為實在是美絕,二是因為足夠奢華,三是因為體積龐大。這一副頭面要比得上尋常頭面兩副大,而且用了點翠的工藝。材質也是貴重,銀鎏金、和田白玉、珊瑚、珍珠、寶石…
納蘭錦繡上一世的時候,見過圣上送柳貴妃的生辰禮,就是一副頭面。據說當時為了制成一副那樣的頭面,光能工巧匠就有十多人,為了收集到那些翠羽,內務府飼養了上千只翠鳥猶不夠。當時在她面前從不提起柳貴妃的宗玄奕,也忍不住斥責勞民傷財。
翠鳥的翠羽是極美的,色澤鮮嫩、閃閃發光,再加上鑲嵌和鎏金,美輪美奐。這樣的東西與女子烏黑如云的秀發相配,猶如幽幽湖水上點點靈動的浮光魅影,讓人為之傾倒。
所以,不止貴族女子喜歡,就是男子也喜歡,因為賞心悅目。
納蘭錦繡卻從來不用點綴的東西,即便是一支簪子或一對耳鐺。因為那美麗的背后,埋藏著一個血淋淋的事實,就是要取翠鳥的翠羽,一支簪子就需要十幾只翠鳥。這對于一個行醫之人來說,是無法接受的。
萬物皆有靈,即便是草木禽獸,在她眼里也是有生命的。它們可以被用來救人,甚至可以變成餐桌上的一道菜,因為這是它們的使命,亦是它們的歸宿。而如果取其性命所做之事,不是不得不做的,這便是殺孽。
如今她面前的這副點翠頭面,比柳貴妃的那一張有過之而無不及。她聽到了周圍人的驚嘆贊美聲,甚至是壓低了的竊竊私語聲,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傻孩子,可是被驚到了?”
“是有一點,實在是太過貴重,孫兒不敢收。”
紀老夫人拉過她的手,語氣中帶著少有的驕矜:“你盡管收下就是了,我紀家的主母,再貴重的東西也是擔得起的。”
納蘭錦繡側過頭去看紀泓燁,見他沖她點了點頭,她才讓人收了頭面。之后便是各個姨娘送的禮物,因為都不是正室,也沒人能受得起她扣頭敬茶。大家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了,是收了禮物,行個謝禮。
一通規矩下來,納蘭錦繡惦記著去給紀堯敬茶,卻被紀老夫人攔了。說是大興那邊的生意出了些岔子,他昨晚連夜就去了,怕是要數日才能歸來。紀老夫人這話一出口,廳里的眾人神色就有些說不清了。
在場的幾乎人人都知道,紀堯從來都不想要徐錦笙進門,若不是紀泓燁堅持,又有紀老夫人極力促成,這門親事肯定是成不了的。紀家的生意做得大,天南海北哪里都有紀家商號,區區一個大興,還用得著紀堯親自去?多半是這新媳婦不合他的意,圖個眼前清凈罷了。
紀老夫人神色一如往常安然,照舊是握著納蘭錦繡的手,笑瞇瞇的模樣,怎么看都是心情極好,她對紀泓燁道:“既是不需要去你父親那兒了,你還戳在這里干什么?”
紀泓燁知道祖母這是在趕他走,按理說他也是應該回去的,可他還惦記著阿錦現在小日子,怕她在外面呆多久了不舒適。就猶豫了一下,沒動。
紀老夫人一看他那副樣子,笑意更深了:“我知道你們新婚燕爾的分不開,但我有些私房話要同她說,都是婦人閨閣內的話,你不便聽。再者說了,她在我這院子里,難不成你還怕有人欺負了她去?”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蘇姨娘用手帕掩著唇角,笑道:“老太太您也是的,既知道人家新婚燕爾,還不早早的放回去,你看咱們燁哥兒,可是舍不得分開呢。”
蘇姨娘一開口,接下來就又有幾個姨娘搭話,說起來都是打趣他們的。饒是坦然淡定如紀泓燁,也實在有些吃不消。他雖然都懂,但畢竟沒親身經歷過,于情事是上來說還是生澀的,最受不了別人往這個話題上說。
他起身告辭,臨出門前,還對納蘭錦繡道:“孫婆婆說午膳給你吃當歸烏雞湯,現在小廚房已經在燉了。”
納蘭錦繡知道三哥這是怕祖母一時半刻不放她,她礙于情面又不好講,給她脫身留下的借口。她微笑著沖她點頭,他看了才放心離開。
兩人這一副甜甜蜜蜜、粘粘乎乎的樣子,被眾人看了去,自然又免不了一番打趣。說什么當歸烏雞湯再加些紅棗枸杞,最是補氣血,最適合新婚的女子用了,沒想到咱們燁哥兒還是個會心疼人的。
納蘭錦繡覺得她們說的補氣血,和三哥想的補氣血,可不是一回事兒。她不想應承她們,也懶得應承,索性就埋頭裝嬌羞。反正她是新嫁娘,話說多了才容易讓人詬病,這時候裝嬌羞一準兒沒錯。
紀泓燁走了不久,紀老夫人便說自己乏了,明眼人都知道老太太這是在趕人呢,就相繼告辭了。等到人都散去了,屋里只剩下紀老夫人和納蘭錦繡的時候,老太太才拉著她的手問:“你和燁兒昨晚可是沒行夫妻之禮。”
明明該是疑問的話,老太太卻是用肯定的語氣說的,納蘭錦繡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