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綠婀心里覺得自己不應該問,這個人口中說出的答案,一定是可以讓她崩潰的。可她終究還是沒忍住,也許是她心里的懷疑在作祟。這么多年,不管她愿不愿意相信,她都成了被困在網中的一只繭,永遠沒辦法破繭成蝶。
紀泓燁忍著鉆心噬骨的疼痛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綠婀。聲音如同地獄來的鬼魅那般冰冷無情感“你師兄從來就沒有愛過你,而且他非常恨你。所以才會在臨死的時候,對你說出那樣一番話,讓你想放棄都不能,然后困在自己心魔中一輩子。”
“你胡說!”綠婀顫抖著站起來,身子佝僂著,漸漸顯現出了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她緊緊握著拳頭,咬牙切齒的說“你沒見過我師兄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君子,永遠都不會做昧著良心的事,更不可能說謊!”
“你殺死了他的妻子,也希望自己能死在他的手上,這樣你就解脫了,一了百了。她知道你心中的想法,所以才不讓你如愿。這世上最讓人念念不忘的永遠不是愛而不得,而是失之交臂。”
紀泓燁說完這些話,便轉身就要出門去了。綠婀從他身后叫住他,僵硬著問“你就是知道了這些又能把我怎么樣?不過是些無用功罷了。我依然不會給你解的,你只能受我擺布。”
“自然不會是無用功,起碼我知道了你此行的目的,也知道了你背后的人。一個溯古城,我還沒有放在眼里。”紀泓燁回頭沖她譏諷的勾了唇角“你還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可以考慮,一是解蠱,二是日日飽受針刑之苦,一直到你死為止。”
綠婀眼底滿是怨毒,她怒聲嘶吼“讓我替你解蠱,休想!我受折磨,你又能比我好上幾分?最終也不過是個魚死網破的下場罷了。閃舞”
紀泓燁卻是看都懶得看她一眼,雖然體內氣血翻涌,雖然非常想要接近她,但他還是忍住了。他無比清楚自己對這個人沒有任何感情,這一切不過是體內的在作祟。他真正愛著的那個人,應該還在等著他回去。
紀泓燁回到客房的時候,天邊已經泛出了魚肚白。納蘭錦繡一直衣不解帶的在等他,最后困極,就趴在案上睡著了。
他在她旁邊坐下,側頭看她。他本是對她極為喜愛,每次她毫無防備的睡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他都會不由自主的心生憐惜。怎地如今,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了,若不是那些記憶很深刻,怕他真的要把她當做陌路人了。
納蘭錦繡在睡夢中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看自己,那種感覺讓她不大舒服,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樣。她驟然醒轉,卻對上了紀泓燁的一雙眼。
她一愣,總感覺有什么不同了。三哥看她的眼神素來都是溫和的,即便是他做了刑部尚書,入了文淵閣后,整個人由之前的溫和變得凜冽,對她卻也是一如既往。
可如今,三哥的眼神讓她特別陌生,太過平靜,也太過冷冽,比剛剛還要疏遠。她內心忽然無比恐懼,是一種會失去的恐懼,她伸手牽住他的衣袖,輕聲喚他“三哥。”我只有這樣,她的心里才能安定一些。
這個聲音細而小,透著十足十的小心翼翼。紀泓燁靜靜看著她的手,心里有一種想要把她拂開的沖動,可意志終于還是控制了手上的動作。
“三哥,我們別管這里的事情了,回金陵去吧!我有點兒害怕。”納蘭錦繡更緊的握著他的衣袖,心里的不安愈盛。
紀泓燁覺得自己現在像是個無心人一樣,可記憶偏偏又如此清楚,他就喜歡過這一個姑娘,又怎么會不清楚?他壓下心里的不適,僵硬著手去摸她的頭發,聲音非常柔和“不怕,過幾日就回去了。”
納蘭錦繡本不是個多愁善感的性子,也不想把事情都往壞處想,可她心里就是特別不安定。她怕她終于能同三哥在一起了,卻因為的原因,最終也只是空歡喜一場。
“三哥,你會不會,會不會不喜歡我了?”
紀泓燁搖頭道“不會。”
“可是會左右人的感情,你…”
“不會。”紀泓燁淡聲道“千人千面,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左右,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愛上對自己施蠱的那個人。”
“三哥不會愛上她,所以也不會忘記我嗎?”
“當然。”
“為什么?”納蘭錦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似乎只有聽到他親口承諾,才能稍稍去除她內心的不安。
紀泓燁靜靜看著她,腦海里努力記起他們的曾經,記起她曾帶給他的欣喜或者是感動。他看著她的眼神十分認真,然后微彎了彎唇角,笑道“因為你是阿錦,是這天下間獨一無二的你。”
納蘭錦繡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撞了一下,產生劇烈的暈眩感。又像是喝酒的人剛好到了微醺的狀態,一片懵懵然。怪不得她三哥從來都不說情話,原來一說就是這般驚天動地。
紀泓燁這話是由著自己的記憶說出來的,在那里,這姑娘確確實實是無可取代的。可當他說出來,嘴里卻覺得不大是滋味,好像有一點兒酸。再去看這丫頭的表情,癡癡傻傻的笑著,透出一絲絲甜。
他忽然想起在自己還沒有喜歡上她的時候,也是這般心如止水。他甚至無法理解,當初的他為什么會對這樣一個女孩子動心,有了那些磨滅不掉的情意?她,同他的追求比起來,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納蘭錦繡在某些時候雖然有點呆,但這不代表她遲鈍。她能感覺到三哥在極力安慰她,也能看出三哥眼神里的茫然。她很想替他把眉間的褶皺撫平,可她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奢求過多,來日方長。他如今在排斥她,雖然知道是作祟,但她心里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去睡一會兒。”紀泓燁柔和地道。
看著他蒼白的臉,納蘭錦繡的心口一陣酸脹,現在飽受煎熬的那個人應該是他。她不僅沒幫上忙,還一直要他安慰,她有些討厭這樣的自己。
“我看你臉色不好,你也去睡吧!”
“好。”紀泓燁起身出門,開門前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正呆呆的看著自己,滿臉的茫然,卻在眼睛觸及到他的那一刻笑了,還朝他揮了揮手。
紀泓燁蹙眉,心里總有一種不大舒適的感覺,仿佛有什么話想同她說,可確實又不知該怎樣開口,最終還是提步出門去了。
納蘭錦繡根本就睡不著,她在窗前來回踱步。不知道師傅有沒有收到她的信,不知他幾時會趕來同她會合?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卻是對現在的情況束手無策。
仿佛是老天聽到了她的心聲,窗外有人輕敲了敲窗欞,她打開窗子,曲清嘉在窗外笑瞇瞇的。她見到他,忍不住欣喜地道“你什么時候到的?”
“就在你和你三哥你儂我儂的時候。”
納蘭錦繡無語,他要不要把話說得這么直白?若不是已經確定他確實是她的師傅,她真想把他當成登徒子打包處理了。
“我讓你過來,不是打趣我的。”
“你如今叫師傅連個您都不用了,尊師重道懂不懂?”曲清嘉大搖大擺坐在窗口,一副生怕別人看不見他的樣子。他在懷念這丫頭以前,對他畢恭畢敬,甚至是把他奉若神明,就差沒供起來了。
納蘭錦繡也知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道理,可她實在沒法小從前那般對他。歸根究底原因還是,以前不知道他的年紀,也不知他行事作風是這般不羈。現在她一想到自家師傅,除了醫術高明以外,就只能想起為老不尊。可一細想又覺得不恰當,他明明一點兒都不老。
“好了,我就是隨口一說逗你玩兒的,瞅你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曲清嘉從窗戶上跳下來,坐到桌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壺,對著茶壺嘴就狠狠的吸了一通。咕咚咕咚幾聲,一壺茶水就見了底。
納蘭錦繡特別想問一句,你是渴死鬼變成的么?可她忍了忍還是沒說出來,這句話由徒弟對師傅說出來很是冒犯。她雖然覺得自己的師傅有些奇葩,但到底師傅就是師傅。
曲清嘉收到她的信就快馬加鞭趕來,路上真是連口水都沒喝。他對自己的小弟子還是比較了解的,她個性獨立、處事沉穩,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斷不會在信中那般焦急。
“你在信中只說了,原委都沒交代清楚,現在跟我說說。”知道她著急,曲清嘉也就不繞彎子了,直接切入主題。
納蘭錦繡只好把來龍去脈都同他交代清楚,本以為她師傅聽了也會犯難,畢竟蠱蟲這東西實在是難纏。誰知道曲清嘉的反應稀松平常,他淡聲道“溯古城出來的那些害人東西,早晚拔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