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個綠衣女子帶過來。”紀泓燁拿起手邊的茶盞,低頭輕飲了一口,又側頭對著納蘭錦繡說:“你嘗嘗這茶,應該合你的口。”
納蘭錦繡拿起自己的那一盞,喝了一口,覺得茶香很濃郁,就低頭品茶去了。其實在這個屋子里喝茶,一般人都會沒胃口,可納蘭錦繡覺得,茶香吹淡了血腥氣,而且能讓人心神安寧。
綠衣女子被帶過來了,看樣子路金城的手下還是很懂得憐香惜玉的,男的被折磨成那樣,女的倒是毫發無傷。她站在屋子中央,看著靠坐在那里的賽華佗,神色特別的平靜,仿佛對面那個虛弱的人,只是與她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你們是魔剎族的人吧,來云水禪心做什么?”紀泓燁放下手中的茶盞緩聲道。
“行醫。”綠衣女子回了簡單的兩個字,聲音十分清澈動聽。
“你借用行醫之名,往寧國子民身上種蠱,而且行醫之人有帶著四具行尸的么?”紀泓燁眼眸瞇了瞇,耐著性子打了一句太極。
“這都被你們發現了,看樣子你們當中有人懂蠱啊!讓我猜猜是誰。”綠衣女子把目光停留在納蘭錦繡身上,從頭到腳打量了幾遭,笑著道:“就是這位小妹子吧!生得真是水靈,看這皮膚通透的,不知是靠什么養著的,男人么?”
納蘭錦繡本來在喝茶,聽見她這么輕佻的話,才抬頭看向她。見她臉上覆著一層輕紗,質地很是輕薄,不僅遮擋不住五官,反而平添了幾分神秘魅惑。
“你不回答,我就當是了。”綠衣女子把眼眸轉向了紀泓燁,輕笑著道:“好俊的少年郎…”
她的聲音柔媚婉轉,尾音略長,帶出無限纏綿悱惻之意。這聲音聽起來年紀不大,但是也絕對不是少女會有的聲音,里面的風情,是掩飾都掩飾不住的。
紀泓燁還不到二十歲,可身份地位在那擺著,誰又敢喚他為少年郎?更何況是以這種挑逗的方式?路金城等人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想著這女子真是嫌命長,連大人都敢調戲。大人做事向來利落,可不會因為她是女子就手下留情。
紀泓燁聽了她的話神色如常。若說美人他倒是見過不少,也有很多人當做禮物送給他,只不過他心思不在那處。既是無心,那再美的皮囊在他面前也和木頭毫無兩樣,所以他于風月之事上是不大通的,對那綠衣女子拋過來的橄欖枝,自然也就無動于衷。
納蘭錦繡卻沒他那般淡然,三哥是她的,這種想法在她腦海里根深蒂固,尤其是兩人有了未婚夫婦的名分之后。她很不喜歡有女子這般同三哥說話,更不喜歡她用那種眼神看他。
紀泓燁感受到旁邊目光灼灼,仿佛要給他身上刺幾個窟窿出來。他側過頭看她,對上他小癡漢一般的眼神,問了個不痛不癢的問題:“阿錦,你還要不要茶水?”
納蘭錦繡被他這問題問住,反應過來后搖了搖頭,她現在哪里還喝的下去茶,一看見那個女人的眼神,她心里就堵得慌。同為女子,她太明白那種眼神是什么意思了,那是一種非常感興趣,并且帶著獵艷色彩的眼神。那女子若不是受制于人,只怕早就撲上來了。
雖然她也知道這是那人的一廂情愿,可到底還是介意的。每個人都有自己想獨占的東西,三哥對她來說無疑是最特別,且是唯一的那一個。她心頭有十二分的喜歡,自然是只想偷偷的自己看,別人看一眼她都是不愿意的。
紀泓燁見她沉著一張俏臉,滿臉不悅,知道這丫頭是打翻醋壇子了,不過他可是無辜的,他什么都沒做。雖然這時候他比較想和她說些家常話,但好歹還記掛著要先把正經事辦完,就整了整神色,淡淡地道:“把她的面紗摘下來。”
一個侍衛過去,一把就扯掉了綠衣女子的面紗。納蘭錦繡覺得自己應該把,剛剛心里憐香惜玉的那種想法收回來,這簡單粗暴的動作,和那四個字一點關系都沒有。
不過不得不驚嘆這女子的長相,鳳眼狹長、鼻梁俊俏、唇部豐滿,一顰一笑,媚態橫生。這種媚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與秦樓楚館里那種庸俗、矯做的媚態是完全不一樣的。
綠衣女子大概也沒想到自己會受到這樣的冷待,她惡狠狠的瞪了那個侍衛一眼,又把目光轉移向紀泓燁,聲音依然婉轉:“看不出來你是個急性子,你只要同我說,我自然會讓你看的,別說是區區一張面紗了,就是其他的也可以。”
屋里的侍衛大多很年輕,都是沒有成家的。因為千機營紀律嚴明,不準狎妓,不準擾民,這些個年輕人都沒怎么和女子接觸過。如今聽了如此露骨的挑逗話,有幾個臉皮薄的已經漲紅了臉。
“我對你的臉或你的任何部位,毫無興趣!我只是比較好奇,你是用了什么方法,駐顏有術。”
綠衣女子的笑意有一瞬間僵在臉上,隨即又變成了原來的模樣,她笑意盈盈:“就當你是夸我貌美了。”
“呵…”紀泓燁冷笑一聲,說了三個字:“老妖怪。”
納蘭錦繡承認自己被這三個字雷到了,她從沒想過三哥還能用這種語氣,說出這樣氣死人不償命的話。那個綠衣女子是不是要給他氣死了?哪個女人不怕被別人說成老,尤其是后面還加了妖怪兩個字。她越想越覺得好笑,忍不住低下了頭,偷偷笑去了。
這時候那個綠衣女子,伸手撩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動作又慢又長,像是在完成什么儀式。納蘭錦繡看著她奇怪的動作,驟然想到,那些養蠱之人把蠱蟲藏在身上,無處不在。
她覺得侍衛們顧及著綠衣女子的性別,可能并沒搜身,那樣豈不是很危險?她正要出聲提醒紀泓燁,可到底還是晚了一步,眼前已經有一個小小的黑點飛了過來,體積很小、速度極快。
她還沒發出任何聲音,那東西就落到了紀泓燁耳朵里。納蘭錦繡頓時遍體生寒,不論她給三哥種的是什么蠱,一定會讓他們受制于人。
路金城反應過來,對旁邊的侍衛喊道:“你們還愣著做什么?把她給我綁起來!”
綠衣女子哈哈大笑,笑得聲音很大,而且毫不顧忌形象,但卻不會讓人覺得粗鄙。她任由眾人把他綁起來,一點都不掙扎,一雙媚態橫生的眼眸緊緊盯著紀泓燁,柔聲道:“少年郎,我給你種的蠱是情.蠱,你注定逃不掉了。”
紀泓燁只覺得有一種刺痛感從左耳一直延伸到了眉心,他伸手抵住,蹙了清雋的眉。納蘭錦繡走到他身邊,把自己的手輕輕覆在他的手背上,控制不住的在輕顫。
紀泓燁把她的手拉下來,兩手裹住,低聲安撫道:“我沒事,你別怕。”又把頭轉向綠衣女子,聲音依然平靜如初,毫無情緒波動,出口的話卻仿佛地獄修羅般殘忍:“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在找死?”
綠衣女子絲毫不害怕,半仰著臉頰,柔媚地道:“情.蠱就是情人之蠱,每一對都有兩只,一只在我成年的時候,就種進了我身體里,另外一只現在屬于你了。”
“我要解蠱的方法。”
綠衣女子依然笑著,紅唇微啟,淡淡的說:“少年郎,你可真實誠,這情.蠱是用來虜獲人心的,你覺得會有解藥嗎?你現在屬于我了,而我也屬于你。對了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綠婀。”
“你叫什么與我無關,我再問你最后一次,你要不要把解的辦法告訴我?”紀泓燁的心頭有一種十分不舒適的感覺在升騰,他很想上前把纏在綠婀身上的繩子解開,想把她放了。但他心里清楚,這一定是在作怪,他絕對不能被它控制。
“情.蠱一進入人體就會與主人合二為一,而你身體里的與我身體里的那只可以互相感應。直白來說,就是我快樂你便快樂,我痛苦你便痛苦,我死了你也不會獨活。所以少年郎你要明白一件事,你現在不能把我怎么樣。”
紀泓燁坐回椅子上,神態特別平靜,他對納蘭錦繡道:“阿錦,你先回避一下。”
納蘭錦繡對蠱蟲了解不少,對情.蠱也略知一二,她知道綠婀沒有危言聳聽,情.蠱確實有那樣的功效。她也深知紀泓燁骨子里特別強硬,最反感被別人控制,此時他一定是在竭力控制情緒。
她現在特別混亂,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解不了這個蠱,綠婀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他真怕三哥失手傷了她,那他必然也會受同樣重的傷。可看綠婀的樣子,也決計不會妥協,她心里生出濃重的無力感。
紀泓燁見她一動不動,只擔憂的看著他,往常他看到這個眼神的時候,心會莫名變軟,會想要一切由著她,而現在他發現自己竟毫無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