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終于騰了兩間相鄰的上房出來,并且打掃得特別干凈。午膳是送到房里吃的,很清淡的兩葷兩素,還有一大盆素湯。納蘭錦繡每次吃完東西都會有困意,她漱了口,一手支著臉頰,整個人又有些昏昏欲睡。
“不是說想去寺廟看看嗎?”紀泓燁覺得她最近實在是有些懶惰,一點都不注重鍛煉,餐后就要睡覺,身體都睡弱了。他憐惜她這一路長途不易,才一直縱容著她,想著到了金陵一定要把她這憊懶的毛病改過來。
“不去了。”納蘭錦繡睜開有些朦朧的睡眼,嘴巴撇了撇:“我本來也是打算隨意看看,誰知道紀小白要去求娃娃,掃興死了,不去了。”
紀泓燁伸手替她整理頭發,聲音柔和:“注生娘娘廟也很有意思的,里面會有一些小娃娃的雕像非常可愛,你不想去看看嗎?”
他這么一說,納蘭錦繡確實發現自己還沒去過注生娘娘廟。以前她同阿娘一起去上香,也都是對著一尊菩薩或是佛像,沒有什么新鮮感,既然這個注生娘娘廟沒去過,那看看去也未嘗不可。
“那好吧!去看看。”納蘭錦繡坐直身子,用手輕拍了拍臉頰驅逐睡意。
紀泓燁一把握住她的手,停止她的自虐行為,然后牽了她的手就要出門。
“三哥,我現在是男兒裝扮,你不能牽著我,會惹人非議的。”
“我怕你會亂跑。”紀泓燁依然沒有放手的意思。
“不會,再者說了,我再快還能跑得過紀小白?”
紀泓燁不反駁,卻依然不放手。納蘭錦繡知道,三哥這般就是等著她上趕著討好,她看四下無人就踮腳在他臉頰上親了下。果然,紀泓燁本來清淡的眉目,驟然就泛出一絲笑意,手自然也放開了。
注生娘娘又稱授子神,按理說一般都供奉在菩薩的偏殿,可此地的注生娘娘供奉于主位,且香火十分旺盛。納蘭錦繡和紀泓燁進去后,就看到不少人在殿里祭拜,有年輕夫妻,也有帶孩子的母親。
納蘭錦繡見人們上完香之后,會拿供奉在祭壇上的花,插在鬢發間,然后出去。帶孩子的,則把穿了紅繩的銅錢放在煙火上熏,然后戴到孩子的脖子上,低聲祈求著什么。
她是第一次來注生娘娘廟,覺得她們做的那些還是挺稀奇的。不禁就盯著人家看,想記住,說不定以后自己能用到。想到這里她臉一紅,覺得自己現在實在是不成體統,哪有還沒嫁人的姑娘家,就想著求子的?不過,她要嫁給三哥了,她想,重活一世,她應該會完整的吧!
上一世的時候,她曾因為不能生育拜過不少廟。只是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可以拜一拜注生娘娘。也不知是因為她一直拜錯神靈,還是她上一世命中注定無子,總之她被柳貴妃下了藥,始終都沒能有自己的孩子。
來拜注生娘娘的那些香客,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納蘭錦繡和紀泓燁。那眼神活像人群里來了兩只妖怪,要多稀奇就有多稀奇。
起初納蘭錦繡還不覺得有什么,但被人圍觀久了,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湊近紀泓燁小聲問:“三哥,他們總那么怪異的看著我們做什么?是不是咱們兩個男子,來這注生娘娘廟有些奇怪啊!”
紀泓燁沒回復,只淡淡的點了點頭。
“你剛剛不是同我說,這里有娃娃的雕像很可愛的嘛?為什么沒有?”
紀泓燁本來就是隨口扯出來的謊,逗她玩的,如今被她這么問出來,一向泰然自若的他,也略有些難為情的清了清嗓子。
納蘭錦繡一見三哥的模樣就知道自己被耍了,她伸手握了他的手指,狠狠的掐了幾下,低聲道:“咱們快點出去吧,在這里好古怪。”
“有什么好古怪的,再有幾日咱們就到金陵了,成了婚之后,估計也要拜上一拜的。”紀泓燁說的一本正經。
納蘭錦繡怔怔的看著他,半天反應不過來他的話是什么意思,等到徹底反應過來的時候,臉頰瞬間紅。她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瞪他,不明白她三哥如今是怎么了,一副登徒子行徑。
而且以他們這種蝸牛的速度走下去,再有幾日也不可能到金陵。納蘭錦繡側頭想了想,估計他們到金陵的時候,怕是都能趕上乞巧節了。乞巧節的時候,好像她應該給三哥準備禮物,送他什么好呢?
等她自己反應過來,糾結的問題又跑偏了的時候,內心真是一個糾結。而她把這件事情推給紀泓燁,他也確實是那個罪魁禍首。所以,就幽怨的看著她。
紀泓燁覺得如果自己再不哄她,她一定會惱羞成怒,免不了要發一頓脾氣。就用衣袖擋著,伸手把她的手握住,見她緊緊握著拳頭,明顯是在拒絕,就安撫的拍了拍她。
納蘭錦繡有時候也氣自己,不管三哥怎么惹了她,只要他稍微哄一哄,她頓時就沒有脾氣了,此時就是。她由他牽著從注生娘娘廟出來,一路跟著他漫無目的地走,誰知走著走著竟是到了月老廟。
“我們來這做什么?”納蘭錦繡不解。
“不做什么,就是隨意看看。”
可能因為不到乞巧節,所以月老廟香火寥落。他們進去后發現廟里面空空的,根本就沒有一個香客,祭壇上的那些紅繩,可能因為沒人打理,上面落了一層薄灰,整整齊齊的碼在上面。
紀泓燁拿了三支香,態度嚴肅的燃了,放在香爐中。然后從上面挑了兩根紅繩,放到納蘭錦繡手里。他生性好潔,把那臟兮兮的紅繩拋給她,就拿著帕子擦手。
納蘭錦繡瞧著他的動作,一臉黑線,三哥,這樣的表現是什么意思,難道她就不怕臟嗎?真是的!想是這么想的,但到底覺得紅繩是吉利的象征,就拿出自己的手帕把它們包在一起,放在衣袖中收好,想著回去洗一洗,然后再交給三哥。
兩人回去的路上聽見有人說,前面有位叫賽華佗的神醫在診病,此人是觀音大士的弟子,可以隔空取藥,而且保證藥到病除。
納蘭錦繡覺得這也太邪乎了,就先說觀音菩薩,有沒有還不確定,即便是有,又豈是凡胎能見到的?還有隔空取藥,診脈、寫方、配藥這三種是有流程的,哪有人能從空中一抓藥就來了?更過分的是自稱為賽華佗,明顯就是沖著師傅的名諱去的,她看不見也就罷了,既然碰上了,又豈能坐視不理?
她想了想,決定要去探探虛實,若是騙子的話,一定要想辦法揭穿,不能讓他害人。于是就沖著紀泓燁眨巴眨巴眼睛,一副非要去看看不可的表情。
“這種話你也信?”紀泓燁真有些不想去湊熱鬧。
“就是因為不信,所以才要看看,想來又是江湖術士在裝神弄鬼,不能讓他騙人。”
“所以呢?”
“所以我要去試探試探,若是給人開錯藥,可是要人命的大事。”
紀泓燁就知道,這丫頭是什么熱鬧都想湊的。索性閑著也無事,不如就陪她去了,只要她歡喜,也沒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一路打聽著又跟隨人流走了沒多遠,就到了那位自稱賽華佗的醫者診病的地方。人很多,有一些是看病的,而有一些則是在看熱鬧的。
納蘭錦繡第一眼看到那個人,就覺得他應該不是一個行醫之人。首先一名合格的醫者,在診脈的時候一定是平心靜氣的,而他的氣息不夠穩,身體略顯僵硬。還有一個就是,他取藥的姿勢實在是太過邪門,僅僅是對著那頂綠色的轎子拜一拜,藥丸自然就來了。
“三哥,你說他的藥丸是帶在身上的嗎?”納蘭錦繡湊近紀泓燁小聲道。
“應該不是,我覺得問題出在那頂轎子上。”紀泓燁一雙溫和的眼眸盯著那頂,看起來十分詭異的綠色轎子,總覺得這件事不太尋常。
納蘭錦繡當務之急是想看看他配出的藥,就伸手招呼紀小白過去,小聲跟他嘀咕了一氣。紀小白搖頭,明顯是在拒絕,但最后還是沒拗過她,垂頭喪氣的由著她在自己身上扎了兩針。
紀小白挨了納蘭錦繡兩針以后整個人就頭重腳輕,根本就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子,而且是氣息極為微弱,看起來和將死之人差不多。葉丙扶著紀小白直呼神醫救命,又被他翻著白眼的樣子逗得想笑,強忍笑意,讓他看起來面部有些猙獰,倒被別人認作是焦急了。
云水禪心并不大,這里的百姓普遍比較淳樸,一看紀小白半死不活的樣子,就紛紛給他讓路,都說先給他醫治。葉丙此時沒戴面具,因為不常見陽光,他皮膚十分白皙,此時憋得臉通紅,道謝的聲音也像變了腔調似的,十分難聽。
納蘭錦繡拉著紀泓燁擠到了前面,離那位神醫更近了。那人看了紀小白的樣子也不驚慌,仍是不疾不徐的診脈,態度平緩,卻依然掩飾不住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