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王府的郡主差點被自己的侍衛強占一事,并沒有因為穆離的離去而消彌。反而是愈演愈烈。即便徐錦策明令禁止討論穆離這個人,納蘭錦繡也多多少少的知道了坊間的那些話。
有人說那個侍衛大概是想做郡馬想瘋了,以為得到了郡主便可以達到目的,卻沒想到會被人滅口;也有人說,貴族家的女子,根本就不把名節當成一回事兒,大寧國也從來不缺少公主郡主私下里養面首的;更有甚者,說是郡主和侍衛早就彼此愛慕,私定終身,如今卻被世子爺棒打鴛鴦…
這些話是越傳越玄乎,納蘭錦繡都開始懷疑,這后面一定有人推波助瀾。可她怎樣也沒有想到沈從蓯身上,因為她和沈從蓯并沒有利益沖突,她實在是想不到,沈從蓯要對她出手的理由。
她總覺得是有人在算計她的婚事。因為郡主的身份在那擺著,能配上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而想與鎮北王府結親的人,卻不再少數。如今她落得這樣一個破落名聲,那些配不上的,不就恰恰能配得上了嗎?
想是想到了,但是并沒有解決之策,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現在這樣的名聲,斷斷是不能長期留在王府之中,只怕生辰前后,一定就要定下人家了。是女子就終歸要嫁人,也沒有什么可害怕的,她現在唯一的期望就是,未來的夫君能夠尊重她,僅此而已。
在納蘭錦繡一日一日數日子的時候,鎮北王府的門檻已經快被求親之人踏破了。這一切都在預料之中,納蘭錦繡明白,徐錦笙的名聲再是不好,到底也是鎮北王府嫡親郡主,自然不缺想要攀高枝的。畢竟,娶個郡主回家,自家的身價一下就能翻上好幾番,以后還有誰敢輕視?
她粗略了解了一下,還真是沒有一個好貨色。但凡是坊間名聲好的,也不會要這樣一個壞了名聲的女子進門。文成武就的人,身上有自然會有一股傲氣,也是不甘借女人上位的。
鎮北王和徐錦策均不在府里,來說媒的人自然就都去了蒼梧謠找沈從蓯,沈從蓯好歹是她名義上的母親,鎮北王府的女主人。沈從蓯在這件事情上也算是費盡了心思,把上門說親的人,一個一個查了個通透,就差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翻過來了。
“我看這個宋大人家的公子就不錯,好歹還是個進士,而且模樣生得好。”
納蘭錦繡正在看兵書,受徐錦策影響,她最近愛上了這個東西。覺著兵法也不一定非要用在戰場上,現實生活里,也是很實用的。
沈從蓯見她眼皮都懶得撩一下,一把扯了她的兵書,焦急道:“我在跟你說正經事呢,你能不能認真一點?不要總看這些勞神子兵法,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要這個有什么用?難不成還能像你父兄那樣,領兵打仗?”
對于沈從蓯這接二連三的問題,納蘭錦繡選擇了不回答。心里想的卻是,不看兵書,難不成去研究那個宋大人家的嫡公子?據說那人形態風流,雖然還未成親,府里的通房丫頭卻是不少了。估計若不是他父母礙著名聲,這妾室指不定都有幾房了呢?
“笙兒,你…”沈從蓯被她氣得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納蘭錦繡終于從兵書中抬起了頭,她平靜地道:“你就不要為我費心這些了,父親回來,自然會做主的。”
“即便是王爺選,也一定是從這些上門提親的人家中選的。你總要提前了解一下,看看哪個能合上你的心意。”
“無所謂了,本來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事。”
納蘭錦繡的態度太過消極,沈從蓯看著她平靜的眉眼,心里也不是不內疚的。當初之所以會選擇穆離下手,是因為他看護郡主看護得太緊,有他在郡主身邊,她實難成事。所以才選了那個一箭雙雕的計策,卻沒承想,她對那個侍衛十分上心。徐錦策又給她挑選了好幾個,她就是一個都不肯要,惹急了就非要把穆離找回來,最后就只能不了了之。
沈從蓯也是有些私心的,她想替她尋一門好親事。為了束縛鎮北王府的勢力,她的親事必然只能在平凡人家找,最多也就是個芝麻小官。這個宋大人家,算是所有上門提親的人家中最好的一個了。宋公子是有些風流,但他和郡主勉勉強強也算郎才女貌了。
沈從蓯一走,如意便不開心的湊了過來,她嘟著嘴,一臉的不愿意:“什么嘛!那個宋公子根本就配不上郡主,我看她也是沒安好心。”
納蘭錦繡抬頭,淡淡地道:“慎言。”
“怎么了?明明就是她太過殷切,郡主的婚事自然有王爺做主,她巴巴的跑來跑去干什么呀?真把自己當女主人了。”
“住口!”納蘭錦繡語氣嚴厲了一些,“她是鎮北王府的當家主母,豈是由著你在身后詬病的?”
“奴婢知錯,郡主莫要生氣。”如意委屈巴巴的。
納蘭錦繡又哪里會真的同她置氣,只不過是她心下也煩躁罷了。畢竟是她自己的終身大事,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呢?
這世間所有的女子,都希望能嫁的夫君是自己心儀之人。即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啞嫁,也希望那人品質是好的。她知道自己可以拒絕,可以不嫁給宋大人家的公子,可拒絕后的結果呢?不是宋公子,也可能是張公子,李公子…總之一定不會是她喜歡的那個人了。
她也沒有傻到以為自己可以在鎮北王府待一輩子。畢竟,人人都有人人的難處,她總不能因為自己,而讓其他人對鎮北王府指指點點。這些貴族家庭中的私密事,是最容易被人作為茶余飯后的談資。
她越想越心煩,讓吉祥和如意都出去,一個人靜靜靠在窗前。現在她又有了當年太傅府沒落后的感覺,雖然沒有心痛絕望到極致,卻也是千帆過盡,只有她一人的蒼涼感。
原來,她終究是沒有一個可以倚靠的人,能愛她所愛,恨她所恨。曾經,她以為是有的…
納蘭錦繡交叉抱在肩頭的手漸漸收緊,逐漸握成了拳頭。
她在意,遠在金陵城的紀泓燁就更在意了。一看到那些想要求娶她的名字,他心中就怒氣升騰,再一調查那些個人,他就更想把他們一個一個的綁了丟到池塘去喂魚。
都是些什么腌臜東西,想娶阿錦,他們是眼睛瞎了,還是根本就沒照鏡子?他們那副模樣,也配?他努力壓抑著火氣,才沒把書案上的東西都掀翻在地。可到底還是氣得厲害了,握拳捶在書案上,震的茶盞動了一下。
龍義在他旁邊站著,屏氣凝神。他就知道,這消息被少爺知道的時候,肯定是會大動肝火的。他現在的眼睛,可是最忌暴喜暴怒,情緒波動大了,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他家少爺本就是個文靜淡然的性格,也只有在遇到姑娘的時候,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
“少爺,您冷靜一下,咱們現在還是應該想想,怎樣才能幫助姑娘脫困?”龍義道。
“是啊!看看那些上門提親的人,一個好貨都沒有,姑娘若是嫁給他們其中的一個,那不是毀了她的幸福么?”紀小白說到底還是向著納蘭錦繡的,雖然她那時候總欺負他,可也是真心對他好的,甚至可以說她對所有人都很好。
“讓我靜一靜。”紀泓燁低聲道,他現在被怒火控制著,頭腦里并不是很清晰。
龍義和紀小白看了彼此一眼,很有默契的一同退出了書房。在他們心里,少爺是天下最聰明的人,他若是沒有法子的事情,那就真的沒有解決之道了。
紀泓燁覺得,他不能不出手了,而且動作一定要快,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金陵城內的所有阻礙的事情解決掉。也不知道阿錦現在怎么樣了?應該是十分慌亂的,出了這樣的事,任憑她再是冷靜沉著,又怎么會不害怕?她也不過就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
他忽然想到過年的那一天,漫天煙火中,她踮著腳親吻他,那般虔誠,那般依賴。又想起她歡歡喜喜的叫他三哥,想起他故意疏遠她,想起她問他知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想起她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她離開金陵的時候,心灰意冷。她一定覺得,他不喜歡她了,不然怎么會同意和九公主的婚事,又怎么會對她不理不睬?她甚至連個告別的機會都沒給他,他忽然想要把所有事情都同她說清楚,告訴她,他喜歡她,一直喜歡。
紀泓燁的唇抿得緊緊的。不能再等了,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如果他不能護著她,她要怎么辦?他不敢想了,只覺得當初讓她回北疆就是錯的,所以才讓她平白受苦,擔驚受怕。
等到夜色彌漫了整個金陵城,他上了一輛最普通的馬車,進了慧王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