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戈以為,她愛上的男人會是個例外。他不會辜負她,當初就連她要回北燕,他不是都順著了么?
原來,時間真是一個殘忍的東西。不管曾經有多么不舍,又有多么刻骨銘心,在時間的潛移默化下,最終都會消彌。他醒來了,而她還沉浸其中,所以在相逢的這一刻,她熱烈期盼,而他稀松平常。
離戈是驕傲的,很驕傲。這種驕傲源自于她幼時的經歷,越是不被看好,她就越要做那個最強的人。可到頭來心里還是脆弱的,在感受到傷害的那一刻,她會跑的比誰都快。所以,她利落地推開徐錦策,開門就走。
徐錦策一怔,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跑到門外了。他去追,沒追上。離戈素來以靈活詭異在戰場上聞名,她有一種本事,就是會躲。她不想被人找到的時候,沒有人能找到她。
她還是一個耐心極其好的人。她擅揚長避短,在遇到最強大對手的時候,她就會進行拉鋸戰。對手想傷她的時候傷不到,逐漸焦躁的那一刻,就是她動手的時候。
徐錦策了解她,所以才更加著急。如果,她就這么走了,怎么辦?他還有很多話沒同她說,還帶了東西沒給她。他記得上次見面的時候,她吃了他帶的花生糖。
她很喜歡。那是他們府里廚娘做的,他帶在身上,是因為打仗時候很容易幾天吃不上一餐飯,用來裹腹的。當時他就答應了她,下次見面的時候,他一定讓她吃上花生糖。
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見到她,他每隔兩天就會讓廚娘做一次糖,妥善收好。他要保證,不論她幾時來,都有花生糖可以吃。
他選的這個地方不好,兜兜轉轉的全是小巷子。天這么黑,還不知道她能不能走出去?徐錦策一條一條地開始找,他想,只要她還沒走出去,他就能找到她。
離戈迷路了。赤陽城不同于北燕,放眼望去都是平原。這里有這么多小巷子,兜兜轉轉,就好像沒有盡頭一樣。因為這里是貧民巷,非常的不安全,所以一入夜便沒有人出來走動。
離戈連個可以問路的人都沒有。她耐著性子繼續走,沒走一條巷子,她就告訴自己,如果再找不到出口,她就敲門問路。她接連敲了兩家,也不知是因為沒人,還是深夜不敢開門,結果就是都沒得到回應。
“好餓…”她不想走了,打算找個有人的人家去討餐飯吃,反正她身上帶著北疆人用的銀兩。
最終她的美好打算還是被破壞了,她敲了十多家,都沒人肯給她開門。有一個出聲回應的,還是個極粗魯的男人,即便是進去了,可能也討不到食物。
離戈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又餓又累,實在是走不動了。她坐到地上,想著先這么將就一晚,天一亮她就能找清方向了。
北疆的夜,有些冷。她覺得這么睡下去很可能會生病,可不睡干什么?她現在才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一任性就跑出來了,現在有罪受了。這么想著,就在心里慰問了徐錦策祖宗十八代。
最后一句她說的是:徐錦策,你個黑心肝的王八蛋,感覺就是毛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我以后再也不見你了,再也不要你了!
“離戈?你在那么?”伴隨著清冷的男聲,徐錦策已經到了她身前。
他們也時常會在黑夜的時候作戰,所以兩個人的夜間視力都非常好。離戈望著徐錦策:少帥的眉毛長而濃,眼睛幽深,睫毛真長,還翹翹的,不知道有多少根…
她湊過去想要看看能不等數過來,就發現他的臉色怎么那么難看?如果徐錦策能看見她的心理活動,一定會質問,哪個人聽著自己被人罵還能有好臉色!
“你行,一句話不和我說就跑。”徐錦策的臉黑得可以。
“是你不想聽我說的。”
“你又沒有問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聽?”
“你從見到我的那一刻就不高興,一直在訓斥我,我這么大的人了,還是個將軍,從來都沒被人這么訓過。而且,你自己都沒發現嗎,你的臉拉得有那么長…”
離戈說著話還用兩只手,比了一個非常夸張的長度。徐錦策的臉色頓時更黑了,她比的那個長度,那還是人臉嗎?他壓抑住自己的情緒,上前拉了她的手,兩人難得見上一次面,他不想就這樣又把她氣走。
徐錦策這手因為常年握劍拉弓,指腹和掌心均有厚繭,離戈下意識的用手指掐了掐,被他狠狠的把手握了。為什么說是狠狠的呢?因為他這個力道,屬實有些重。
離戈蹙眉,往外掙了掙,卻發現被他握得更緊了,她有些不太友善地說:“你放開我!”
“放了?好讓你跑嗎?”
“你管我?”
“你是我的人,我為什么不能管?”
離戈用眼神從上到下把徐錦策打量了一遍,聲音里不無諷刺:“你的人?開什么玩笑,你防我像防賊似的,我連近身機會都沒有,怎么就成了你的人了?”
“你…”
“我什么?”她不懷好意地看他,又道:“你…想不想把我變成你的人?”
徐錦策感覺自己一下子像是被烈火灼了臉,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他不說話,這就引人深思了。
離戈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大陸,興奮的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徐錦策,我鄭重的叫你一聲少帥,你…現在在想什么?”
“想你…”徐錦策結巴了下:“你的,你的話。”
“哈哈哈…”離戈笑得那叫一個不留情面,整個人就像棉花糖似的粘在了徐錦策身上。
徐錦策把她提溜起來站好,平靜而冷漠的說:“走吧!”
“去哪兒?”
“把你變成我的人。”
離戈被他的話噎住,這個一本正經的男人,真被她強迫到這個份上了?竟然能說出這種話,太不可思議了。她用眼尾余光去觀察他,正好對上徐錦策那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打了個寒顫,毫不客氣的大聲說:“笑的那么滲人做什么,夭壽啊!”
“我說這樣的話就叫滲人,那你說的比這個要過分十幾倍,怎么解釋?難道只許你調.戲我,就不許我回擊?”
離戈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么回事兒。她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頭發,終于說了一句正常話:“老徐,我餓了。”
徐錦策腳下一滯,也不知是被那句“老徐”給打擊的,還是被那句“我餓了”給撩的。反正少帥大人,是怎樣都淡定不下來了。
離戈心里美滋滋的,以她天生的厚臉皮,對付這個一本正經的古董男人,絕對是綽綽有余。不過,不得不承認,他,這個樣子真好看。
就算徐錦策再怎么秀色可餐,他也終究不是食物,不能用來裹腹充饑。離戈捂著胃,依然活力四射、中氣十足地說了一句:“我快餓死了。”
“你是真的餓了?”徐錦策明顯還沒有從,剛剛那句話的陰影里走出來。
離戈實在沒有撩他的心思了,雙手啟誓:“我是真的餓了,想吃飯。”
“噢…”徐錦策這一聲,頗具爭議。
“我跟你說真的呢,我早就餓了,就是等你帶我去吃東西,可是你一見面就訓我。我現在已經快餓扁了,你要是再不給我吃東西,就變成一個紙片兒人,讓你揣在袖口里就能帶走。”
徐錦策聽了她蹦豆子的這些抱怨話,本來冰凍三尺的眉眼變成了乍暖還寒,幽幽的,靜靜的。
“我已經到了你的一畝三分地兒上了,你無論如何也得給我吃頓好的。”
“好,你想吃什么?”
離戈側頭想了想:“赤陽城哪家酒樓最貴?”
徐錦策:“…”
“我是真的餓。”
“去酒樓太過扎眼,我給你做。”
徐錦策說完話,從胸口拿出一個油紙包遞給她。離戈還沒從徐錦策會做飯,這個震驚的消息中回過神來,就見手里被塞了一包什么。
她打開,一陣甜香撲鼻,是乳白色的花生糖。她拿了一顆放到嘴巴里,舒服的瞇了瞇眼睛,覺得還不夠甜,又往嘴巴里塞了一顆。
徐錦策看著她吃,就覺得這花生糖似乎異常好吃。他拿了一顆放到嘴里,還沒感覺到甜意,就被她叼了下唇。他看著她,艱難發聲:“你…你…”
“把糖還我。”她護起食來,就像個狼崽子似的。
徐錦策不動,她踮起腳,兩手勾了他的脖子,對著他的唇狠狠一吸,愣是把糖從他嘴巴里奪了回去。
他眼眸一黯,淡淡地說:“虎口奪食,你知道后果嗎?”
“不知道。”她半是挑釁的說。
“那我教教你。”
徐錦策一把把她按到了墻壁上,低頭含了她的唇。離戈一驚,手里的糖都要拿不住了,虧得他替她收了,還順帶塞進了她的衣袖。
“徐、錦、策…”離戈被他鉗制著,呼吸都困難,只好出聲喚他。
徐錦策卻決定不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