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沒怎么睡的納蘭錦繡,清晨還是有些頭昏腦脹的。她頂著清冽的晨風,在院子里走了幾圈,神清氣爽了許多。穆離也不說話,只在她身后默默跟著。
王府里忽然就歡騰了起來,仿佛一下子多了許多人走動說話。納蘭錦繡不解地踮起腳尖往外看,奈何院子的墻太高,外面的情況她一點都看不到。
“應該是王爺回來了。”穆離道。
“父親?這么早?”
“郡主收拾一下,去前院接王爺。”
納蘭錦繡看了看自己這一身,確實有些隨意了。赤陽城不比金陵,沒有那么多繁文縟節,她倒是怎么舒服怎么辦了。
吉祥如意伺候她梳妝,她腦子里想的都是徐錦笙小時候和鎮北王相處的片段。也不知是因為徐錦笙的記憶有缺損,還是事實就是這樣,納蘭錦繡總覺得他們父女相處的時間很短。
北疆不安定,大仗小仗的不斷。鎮北王很少能在王府里呆著,而且他極愛惜王妃,在王府的大部分時間里,都是陪在妻子身邊。
至于徐錦笙被送去金陵后,見面就更少了。幾年才能見上一面,東西倒是沒少給她送,。只是,徐錦笙在紀家養尊處優,對那些新奇玩意兒也是喜歡個一時半會就忘記了。
“王爺。”
納蘭錦繡聽到門外穆離冷淡的聲音,正想著鎮北王怎么這么快就到了。就見一個穿著墨色鎧甲的高大身影進來了。
納蘭錦繡正要起身,卻被他按住了肩膀,輕拍了拍,笑得爽朗:“不用起來,繼續梳妝吧!”
納蘭錦繡抬頭看向徐錦笙的老爹,已入不惑之年的他,絲毫不見老態,反倒較之年輕人看起來更加沉穩。
她發現鎮北王和徐錦策不愧為親父子,生得真是相似。五官均是棱角分明,帶著一派侵.略式的俊美,只是徐錦策眼睛看起來更加沉靜,頗有儒將之風,而鎮北王本人,從面上就能看出殺伐果斷。
許是鎮北王的氣勢太過逼人,吉祥如意選個步搖都磨蹭了半天。鎮北王看了一會兒,徑自走過去從妝匣里拿出了一只帶有流蘇的水晶步搖,插在了納蘭錦繡的鬢發間。
“你娘親就喜歡水晶步搖。”他淡淡地說,語氣中不無惆悵。
納蘭錦繡仰頭看著他,甜甜的說了句:“笙兒也喜歡,謝謝爹爹。”
其實,在納蘭錦繡她的阿爹和阿娘早就已經被宗玄奕害死了。所以她一直想著,以后就稱呼鎮北王為父親,徐錦策為兄長。
可真見到他們的那一刻,屬于徐錦笙的這副身體,會自然而然流露出親近。這應該是天性,血脈相連,就像是無形中的一種召喚,讓她不斷想要靠近。
鎮北王揉了揉她的發頂,看著已經亭亭玉立的女兒,不由得想起了亡妻。她曾經最疼愛女兒,若是能看到女兒已經這般懂事,該是欣慰的吧!
“我聽說你到了赤陽城,就馬不停蹄的往回趕。”
納蘭錦繡心里一暖,人人都道鎮北王忠軍愛國,心中豪情重,兒女情長便顯得微不足道。其實他也是普通人,也是血肉之軀,自己的親生骨血,他又怎么可能不想念,不惦記?
“爹爹也用不著著急,女兒這次回來便不走了。”
鎮北王笑了,豪爽地道:“那是自然,你以后就留在鎮北王府,留在我和你哥哥的身邊。”
這時門外有侍衛過來,說世子已經等王爺很久了。鎮北王倒是不著急,坐在椅子上對吉祥如意說:“給郡主梳妝。”
納蘭錦繡坐回妝凳上,帶了鐲子和耳環,覺得自己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回過頭看著鎮北王,問:“您要帶我出去么?”
鎮北王眼眸里的笑意更深,看著自家女兒心里是歡喜的。他是久經沙場之人,也不避諱:“今日天氣好,用過早膳后,帶你去騎馬。”
納蘭錦繡想這可真是不謀而合,她還想著要學習騎馬呢。不過看她老爹這高興的樣子,大概還不知道圣上賜婚的事吧!如果他知道了,不知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畢竟,那位沈從蓯沈小姐,才十六歲,也就比她大了一年多。年紀相差這么大,應該叫做忘年戀了吧!只不過,這個看起來一身正氣的封疆大吏,真能接受那么小的姑娘做他妻子?
鎮北王在圣旨還沒到王府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他本是打算終身不娶的,但圣意難違。沈從蓯乃是當今皇后的親侄女,圣上竟然想讓他娶,那他娶回來就是了。
反正他常年在外,不回王府也是常事。就當是養了個閑人吧!雖然她掛著鎮北王妃的名頭,可等到他死的那一天,還是會和阿謠葬在一起,然后他們就再也不用分開了。
吃飯的時候,徐錦策和納蘭錦繡出奇的一致,誰都沒有提賜婚的事,而鎮北王更是不想提起來鬧心。一家三口的這餐飯吃的非常愉快,仿佛分別的這些年,他們一直在等這一天,一直在期盼重逢。
飯后就去了馬場。北疆幅員遼闊,占地面積是整個大寧朝的三分之一。這里水草肥沃,兵強馬壯,更是有讓所有小國聞風喪膽的玄甲騎兵。
玄甲騎兵個個擅長騎術,對敵之時,可以達到人馬合一的境界。不僅進攻速度非常快,而且擅長陣法,很容易讓敵人分不清虛實。素來有戰無不勝的稱號。
北疆人以此為榮,這就衍生出了北疆人善騎射。加上北疆多戰火,北燕人又十分彪悍,不論是打仗還是轉移,騎馬都要優于其他方式。所以,北疆的人不論男女老少,就連路邊十來歲的娃娃,騎術也十分精湛。
鎮北王深知金陵城里那些酸腐規矩,他女兒在那里受教,必然不會騎馬。但是北疆的兒女,不會騎馬怎么可以,尤其是他徐懷予的女兒,不僅要會騎,還要比所有人騎的都好。
納蘭錦繡的長發被束成一條高馬尾,換上了騎裝,墨綠的顏色配上鹿皮小靴子,趁得她膚色愈發白皙。細細腰肢被束了起來,纖細柔弱得難經一握,偏偏腰板又挺得筆直,那模樣俊俏得要命。
“爹爹以前怎么教你的,上馬的時候一定要快,上馬后韁繩不要套在手里,一定要握住它。”鎮北王扶著納蘭錦繡上馬,吐字清晰的教她騎馬要領。
納蘭錦繡這是第一次一個人騎馬,雖然徐錦策已經給她選了一匹個頭小,性子又溫順的母馬,可她騎在馬背上,依然覺得害怕。
萬一這小家伙發了飆,突然跑起來怎么辦?她又怕自己把摔下去,又怕到時候跳不下去,內心極度的惶恐不安。忽然有些后悔,好好的學什么騎馬?
“身子再直一些,夾緊馬腹。等到一會兒馬跑開了,你一定要記得身子前傾。”
鎮北王耐心叮囑著,納蘭錦繡一句都不想聽。她現在真的有些害怕,因為她的馬似乎并不那么溫順,蠢蠢欲動的。她只好硬著頭皮說:“我害怕。”
鎮北王含笑看了她一眼,柔和地道:“第一次都會有些害怕,等你學會了,會喜歡上騎馬時候的感覺。那是一種身體變輕,風馳電掣的速度。”
“要不您帶我騎?”
“如果我帶你,那你永遠都學不會騎馬。笙兒,你不應該害怕,想想你是北疆的女兒,是我鎮北王府唯一的郡主,你的馬術一定要比其他人的好。”
納蘭錦繡深呼吸,給自己加油打氣,可最后還是不敢讓馬跑起來。她的老爹眼里,騎馬大概是小兒科一樣的事,根本就不值得他浪費太多精力。
納蘭錦繡求救似的看向周圍,徐錦策和紀泓煊去射箭了,紀泓煥和另一個軍官去演習場看摔跤了,跟前就只有穆離。她只能硬著頭皮道:“穆離,你過來幫我牽馬可以么?”
他是她的侍衛,她讓他做什么都是合理的,何況是牽個馬?穆離走過去,沉默的接過韁繩,牽著馬,不疾不徐地走。
“你第一次騎馬的時候多大?有沒有害怕?在馬上會不會摔下來?”
納蘭錦繡連珠炮似的問了那么多,穆離只淡淡地回了兩個字:沒有。
沒有?納蘭錦繡一頭霧水,是沒有害怕,還是沒有摔下來?他這個人可真懶,話都懶得說清楚。
他不想說,她便不吵他,只安靜的在馬上騎著。有人給她牽著馬,她倒是不害怕了,想著即便是這馬驚了,穆離離她這么近,一定可以把她救下來的。
誰知本來給他牽著馬的人,突然就把韁繩塞到了她手里,告訴她握好了。然后便打了馬一掌,馬一驚,忽然立了一下。
納蘭錦繡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握緊了韁繩不敢放手。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馬甩下去,膝蓋和大腿下意識的也夾緊了馬腹。馬兒接收到指令,飛奔起來。她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嘯,她一邊防止自己被甩下馬背,一邊大聲喊穆離。其中還夾雜了一些威脅抱怨的話,被風卷了,毫無威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