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犯人也明白自己的處境,罪責加不加倍,他也是活不了了。即便能熬過大理寺的刑罰,蔡秉荃大人也不可能留他活口了。索性就和盤托出,自己還能少受些罪。他們官場之人相斗,素來是殘忍骯臟的,他不想成為他們爭斗的籌碼,連死都落不得一個好下場。
“小人替他們做這種事,自然懂得要明哲保身。小人有賬目一本,是全國所有胭脂經銷以及分紅的明細。那上面最大的受益者是一個叫肅勝的人,那人的身份小人也派人查對過,是劉秉荃大人外室所生的孩子。”
孫文杰驚得說不出話來,拉著紀泓燁往外走,收起平時的嬉皮笑臉,嚴肅的說:“這事兒你就不能當做不知道嗎?”
“不能。”紀泓燁淡淡拒絕。
“你馬上就要去刑部上任,哪有還沒上任就搬倒自己前一任的?這影響多不好,和你一起共事,大家都沒安全感了。”
“你可知那毒胭脂是什么東西么,幽冥花,會讓人上癮,直至喪命。金陵是帝都,為什么會有這種東西流入進來,你不會單純的以為,真的只是斂財吧!”
孫文杰是孫府長房庶子,孫府是金陵城有名的望族,家里大大小小的官員不知有多少。但這也不能埋沒孫文杰是個根正苗紅的好青年,他可以對各紀極官員貪.腐受.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如果涉及到通敵賣國,他是斷斷不能容忍的。
“這么說…”孫文杰猶豫了下,又道:“這案子涉及到前朝廷二品大員,剛才那人只不過是一介布衣,他說的話恐怕不夠分量。”
“他可不是普通的一介布衣,我找人查過了,他和那個肅勝一樣,都是蔡秉荃的私生子。這么大的買賣,蔡大人交給別人總是不放心的。”
孫文杰只覺得頭暈眼花:“蔡大人這是老當益壯嗎,從哪搞來這么多私生子?”
孫文杰會這么問也不奇怪,要知道朝廷對文武百官私生活這一塊,管束的是相當嚴格的。即便是妾室,也是要被朝廷查個干干凈凈,記錄在冊。私生子這種,一般人是不敢有的,免得被政敵抓住把柄,影響了仕途。
紀泓燁又給他下了點兒猛料:“而且這位受刑的私生子,還是蔡大人狎.妓所得。”
“狎.妓?你…可有證據?”
“自然有。”
孫文杰已經完全被這位蔡大人打敗,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這些中哪一條都是很重的罪了,這位執掌刑法的前任刑部尚書,竟是如此荒唐。可他還是在猶豫,畢竟他們要動的人,可是了不得的。歸老之前大權在握,深受皇上倚重,據說和相國宗玄奕也有理不清的裙帶關系。就是歸老之后,在朝中的影響力依然不小。
紀泓燁又說:“孫大人,這件事處理后,貴府再也沒人能攔你的路了。”
孫府極重長幼尊卑,即便孫文杰在一眾子弟里最為出挑,也得不到完全重視。不然以他的門第和能力,該是能進入內閣的。
孫文杰知道紀泓燁想讓他把功勞認下來,這自然是大功一件,他晉升絕對沒有問題了。更重要的是,他再往上升,各房的那些嫡出,也沒有資格成為他的攔路石了。只要父親大人重視,那他自然就可以平步青云。
只是,這塊骨頭不好啃,不然紀三也不會白白丟給他…
他會游移不定,都在紀泓燁的預料之中,他緩聲道:“這案子對其他人來說自然是不敢碰的,如果你要動,令尊大人絕不會袖手旁觀,你現在只是顧慮太多。”
孫文杰想了好久,終究還是點頭了。
塵埃落定,紀泓燁笑了笑,轉身離開。
孫文杰又快步趕上他:“那如果我父親和上面問起來,我要把你供出來么?”
紀泓燁斜了他一眼,那眼神寒光四射。孫文杰改口:“我就說你旁聽了?”
“隨便。”
“隨便是什么意思?”
“你說不說結果都是一樣的,即便你不說別人也會知道,這事情與我脫不了干系。”
“為什么?”
“因為,孫大人還沒這個能力。”
孫文杰想反駁幾句,耐何無從反駁,人家說的可是事實啊!他又呆在原地半天,后知后覺的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兒。紀三要做刑部尚書了,可蔡秉荃暗里仍掌著刑部。這案子必然會除掉刑部的一些涉入官員,不僅要蔡大人晚節不保,更是替他紀三肅清了一切障礙。
共事這么久,早就知道他不似外表看起來的溫和,但溫和面皮下是什么光景沒人能看穿。卻原來,他的鋒利竟可以如此不動聲色。而自己明知是替別人做嫁衣,卻又受不了豐盛報酬的蠱惑。重點是蔡大人如此荒唐,又有動搖國本的嫌疑,他知道了就不能不管。
紀三這一招借刀殺人,算計的剛剛好,不可謂不高明,不可謂不狠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