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來都來了,進來吧!”
紀泓燁這樣說,納蘭錦繡也沒了可以拒絕的理由,只好跟在他身后進了書房。
紀泓燁的書房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簡潔有序。書架上滿滿當當的都是書籍,類別清楚,納蘭錦繡還看到了一些游記和雜文。
她很想拿幾本來看看,卻只能暗自忍耐。在這個年代,讀書是男人的事,女子無才便是德,即便紀老夫人特別寵愛她,也不可能讓她讀書,只要能識些字就足夠了。
前一世,父親寵她,又只有她這一個女兒,才會允許她讀書、學醫,甚至請最好的先生上門教學,只怕徐錦笙是沒這個福氣了。
納蘭錦繡想事情的時候有個習慣,會不停摩挲手里的東西。此時那個食盒就被她抱在懷里,模樣透著些傻氣。
紀泓燁淡淡瞥了她一眼,走過去從書架上拿了幾本書遞給她:“你若喜歡就拿回去看。”
她興奮得眼睛都亮了,把食盒放在書桌上,兩手接過書籍捧著,愛若珍寶,違心地問:“這事兒讓外祖母知道會不會惹她不高興?”
“會。”
“那…”
“你知道祖母為什么不讓女孩子讀書嗎?因為你們女紅都沒有做好。”他說罷,停頓了下又道:“多讀些書是好的,長見識。”
納蘭錦繡臉一紅,她的女紅確實做的不好。當初父親前后給她換了幾個師傅,在女紅方面都是頗有名氣的,奈何怎樣教她都學不好,一點兒天分都沒有。她看著手里的書,是詩詞和游記,笑著道:“我以為你只讀四書五經呢。”
紀泓燁薄唇微勾,漾出一抹笑意:“難不成我看起來就是一副古板的老學究模樣?”
“不是,你看起來一點兒都不老。不過你可是地地道道的兩榜進士,又是名動金陵的探花郎。這么會考試的人,難道不是每天懸梁刺股的研究八股文嗎?”
“讀書自然是辛苦些的,不過也稱不上懸梁刺股,況且四書枯燥,念乏了總要有些調劑。這幾本書都不錯,我看的時候已經把晦澀難懂的地方做了標記,你還有不明白的可以來問我。”
從紀泓燁嘴里說出四書枯燥這種話,納蘭錦繡總覺得不太能相信。他們念書好的人,不都是一本正經的古董男人么?還有他之前好像挺討厭她的,這會兒怎么心好了,還想指點她念書?
紀泓燁見她半天不說話,也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自己動開食盒,看見里面放著的烏雞湯道:“這是送我的?”
“嗯,謝謝你幫我抄寫《金剛經》。”
“舉手之勞,表妹客氣了。”
“對了,經文已經送給潯王殿下了么?”
“送了。”
“那…他沒怪罪吧!”
“怪罪倒是沒有,只是嫌棄字跡太丑。”
“他若是想要寫字好的,應該是要多少有多少。我親自抄寫,心誠,若是還要怪罪,那就是他不講情理。”
紀泓燁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神色間沒有什么變化,語氣也是淡淡的:“潯王殿下身份尊貴,他的行為豈是你能詬病的,愈發的沒規矩。”
納蘭錦繡這話出口以后就后悔了,宗玄奕和潯王來往一向緊密,而且她總感覺潯王是有些畏懼宗玄奕的。所以自己對這位潯王殿下也沒有多少敬畏之心,如今一不小心竟表現出來了…
紀泓燁也不多訓斥她,自己端出烏雞湯,低頭嘗了口,蹙眉:“一股子腥味兒…”
納蘭錦繡回神兒,巴巴的湊過去,吸著鼻子嗅:“哪有腥味兒?這雞是我留給自己的,提前用黃酒煨了,怎么可能有腥味兒?”
“不信你自己嘗嘗。”
納蘭錦繡接過碗和湯匙,嘟囔:“嘗就嘗。”又瞅了瞅湯匙,理所應當的說:“湯匙你都用過了,給我換個新的來。”
紀泓燁挑眉:“這是書房,哪里來的湯匙。”
納蘭錦繡覺得他就是成心為難自己,不情愿的嘟囔了兩句,端起碗喝了一口覺得滋味很好:“這湯一點兒都不腥。”
紀泓燁又坐到書桌前看書,神態很是安寧:“不腥你就都喝了吧!”
納蘭錦繡有些無語,他這是擺明了不想喝她送的湯,真以為她想討好他呀,她還不是要做面子功夫?既要讓旁人覺得她想親近他,又要讓他覺得她不怎么待見他,為難!
“天氣炎熱,大補的東西我是吃不得的。你還小,正在長身體,喝這個湯最好。”紀泓燁眼睛盯著書本,話卻是對她說的。
他這是在解釋?只是這個理由似乎很難說服她。別看徐錦笙這副身體小,納蘭錦繡卻是和他同齡,聽不了他這和小孩兒說話的語氣。
紀泓燁看她不語,又道:“湯喝完就過來。”
納蘭錦繡把湯碗放在旁邊的小幾上,見他正在書桌上鋪宣紙,不解:“我過去做什么?”
“磨墨。”
磨墨?讓她伺候筆墨?想得美,她最不愛做這個了,以前她寫字的時候還是宗玄奕在旁邊磨墨的,就問他:“你自己不會么?”
紀泓燁本以為她會屁顛兒屁顛兒的過來,不成想竟是這樣把他頂了回來,反應敏捷的他也不由得一怔,然后沉了臉:“讓你過來就過來,管我會不會的做什么?”
“那你是自己懶得動卻奴役我,我又不是你的侍女,也不是你的書童。”
紀泓燁微微瞇了瞇眼眸瞅她,語氣一如往常溫雅:“表妹,你是學會頂嘴了?”
納蘭錦繡被他看得背脊發涼,只能聽話的湊過去,用清水研墨,發現墨錠里有一股子藥香味,頓時來了興致:“這是什么墨?味道怎么這么特別?”
紀泓燁不答反問:“你覺得這墨有什么特別?”
“味道。平時寫字畫畫,大多用松煙墨和油煙墨,味道感覺不太好。我也聽說過一些愛好制墨的人,會自己做一些青墨和茶墨,但是你用的這種墨還是第一次見,是你做的嗎?”
“嗯,閑暇時候做的。”紀泓燁停頓了下,又道:“有少數作畫的人會用青墨和茶墨,表妹養在深閨之中,竟然還知道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