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看著一人一雞離得越近,就差沒搖旗吶喊了。龍義在距肥雞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住,腳下使力向前一撲,就將肥雞抱到了懷中。
納蘭錦繡見抓到了雞,心下歡喜,湊過去,得意洋洋地說:“這下你沒的跑了吧,一會兒就把你做成叫花雞!”
那雞仿佛聽懂了她的話,拼命撲騰翅膀。嚇得她趕緊往后躲,好在龍義重新扣住了它,那雞就算在不甘也是動彈不了半分。
“燁表哥,你身上可帶銀子了?”
紀泓燁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用眼神示意龍義,龍義騰開一只手,從荷包里拿了一錠銀子出來。
納蘭錦繡看了看銀子,又道:“沒有碎銀子嗎?”
龍義搖頭,她嘆息一聲將銀子放在門坎之上,道:“這銀子都能買下這一院子的雞了,你主人也算沒白養你一回。”
這次就連龍義看她的眼神都變了,以前的徐錦笙是驕奢的,所用的東西素來是最好的,什么時候對金銀有過概念?
從那戶人家出來后,納蘭錦繡隨便找了塊臨河的空地,然后就開始使喚龍義。一會處理雞,一會兒和泥,一會兒生火的,她說帶人吃飯,自己反倒做起了甩手掌柜。
紀泓燁不說話,神色依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龍義卻知道這是自家主子難得放松下來的時候,也就心甘情愿的任人使喚了。
趁著龍義干活的空當,納蘭錦繡去附近采了兩片荷葉,還有一些可以調味的藥材回來。對著雞涂涂抹抹,然后又用荷葉裹了,在外面糊上黃泥,放到火堆里埋著。
“你的做法倒是新奇,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烤熟?”龍義被她使喚了一通,倒是對她親近了些,沒有防備之心了。
“當然能熟,等上一炷香的時間就可以吃了,看在你勞苦功高的份上,雞熟了分你一半。”她笑靨如花地說。
徐錦笙的五官生得本就精致,這一笑更是明艷不可方物。龍義再沉著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只覺得她笑起來甚美,癡癡呆呆地看著她。直到對上自家主子的眼眸,卻是多一眼都不敢再看了。
納蘭錦繡到河邊去洗手,紀泓燁跟在她身后,沉默不語,只看著泥巴從她纖細雪白的手指上漸漸褪去,露出白玉般的肌膚。
“燁表哥,你要不要也洗洗,一會兒我們要用手吃呢。”
“用手?”
他這輩子應該都沒體驗過不用餐具怎么吃飯吧!納蘭錦繡覺得有點兒好笑:“這荒郊野嶺的,沒有人知道咱們的身份,先填飽肚子再管儀態。”
紀泓燁聽了她的話,竟然不知該如何辯駁。想著自己雖然身為朝廷四品官員,卻不曾有一刻放逐過自己,索性就由著她胡鬧了。
雞被從火堆里刨出來的時候,納蘭錦繡摸了摸,卻被燙得“呀”了一聲。一向穩重的紀泓燁看著有些狼狽的她,“噗”地笑出了聲,視線落在了她白嫩的小手上,這樣一雙手豈能不怕燙?
納蘭錦繡吹著被燙痛了的手,白了他一眼,對方素來溫潤的眼睛里堆了更多好奇的笑意。她用木棍輕輕敲開泥土,燒熟了的泥一敲即碎,然后呼著氣剝開荷葉,露出色澤金黃的雞肉,冒著徐徐熱氣,空氣中頓時香氣撲鼻。
“好香啊。”她低頭嗅了嗅,分了一半給龍義和車夫,另一半給了紀泓燁,自己只取了兩只雞翅膀。
紀泓燁平時就很少說話,用餐時更是一言不發,龍義做下人的,更是不敢在主子面前說話,空氣靜默。
納蘭錦繡吃著雞翅膀,忽的就想到了從前,想到了第一次給她做叫花雞的宗玄奕。那年她十四歲,已經知道來年就會嫁給他,對他也就愈發依賴。
那時候他是什么樣子,時間久了她都記不太清了,只記得他那時話不多,性子很溫和。也或許是他的冷漠已經讓她冷了心,所以,便再也記不起他原來的好。
控制住自己輕顫的手,輕咬了口雞翅膀,眼眶卻還是濕潤了,她埋低頭,不讓自己再露出任何情緒。有些人,有些事,即使過去了,也依然刻在人心里,或甜蜜,或痛苦。
紀泓燁淡淡瞥了她一眼,敏銳地瞇了瞇眼眸,笑意褪去,心里不經意的漫過一絲異動。直覺告訴他,她,似乎比以往多了些故事。
回去的路上,納蘭錦繡一直靠在馬車的車窗處,看似是掀了簾子在看風景,實際上是在走神。
紀泓燁看她握了簾子的手指,指節都泛了白色,可見她內心并不像外表這般平靜。只是,他還是什么都沒說,因為,她的心思并不在他管束的范圍內。
到了紀府,納蘭錦繡又開始抄寫經文,直到夜深,打發了伺候的人休息,自己伏在案上,一筆一劃地抄寫。
困頓了就打開窗子,夜半的冷風迎面撲來,讓她頓時清醒。這樣抄寫到天明,總算完成了一半,她想著自己再堅持兩天就能抄完,心下一松,眼前卻漸漸模糊了,直想睡覺。
她準備起身讓吉祥給她煮杯茶,提提神,勉強站起來卻覺得天旋地轉,腳也像踩在棉花上一樣,只能躺在暖炕上小憩一會兒。
紀泓燁用過早膳過來的時候,納蘭錦繡就蓋著件小薄被睡在暖炕上,他把給她帶來的幾本書放在案子上,提起筆,準備替她抄寫一些。
不經意看見她臉頰有些異樣的潮紅,蹙眉,直覺不太對,就伸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這一試就驚到了,溫度很高,明顯是發燒了,低聲道:“表妹,你發燒了,快起來,我去找你的丫頭來。”
納蘭錦繡已經燒糊涂了,卻還知道來的人是紀泓燁,小聲道:“三哥,別吵,讓我再睡一會兒,我好像生病了,頭疼…”
紀泓燁一愣,以前她也這么稱呼他,只不過多數時候都是為了和他套近乎,他是有些反感的。如今,她再這樣喚他,竟讓他心潮微動,只覺得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