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他是將計就計,然后徹底逃出了皇宮,脫了掌控。”穆凌繹緊蹙著眉,他當時派人查實,得到的也是已入葬的消息,完全沒有一點兒不對,但沒想到,他躲過了所有人的排查,逃出了那壓抑了他半生的深宮。
“呵,白易,這次,我不止要他死那么簡單。”武宇瀚眼底里的恨意深得要把人拖進無盡的深淵,他不再避著穆凌繹做決定,直接對羽冉下令。
“羽冉,找悟非寒,讓他去辦。”
“遵命。”羽冉迅速的領命,而后退下。
穆凌繹在聽到悟非寒時,腦子里突然閃過悟前輩的臉。
“世子,悟非寒是?”
“我麾下的一名,是——”武宇瀚回答得迅速之后突然遲疑了起來,他警惕的看向穆凌繹,看著他也警惕起來,看著來勢匆匆的身影。
羽冉擋在來人面前,不讓他前進。
武宇瀚頓時覺得頭疼,低低的說:“羽冉,退下,還是不要走漏任何風聲,瞞著夫人和侯爺那邊。”
“遵命。”羽冉對武宇瀚的命令出來都沒有質疑,他只是冷靜的領命,然后退下,去執行那個命令的人。
梁啟珩的腳步沒有了剛才急促,平穩的走到武宇瀚的面前。
他一眼都不去看向穆凌繹,只注視著武宇瀚,而后聲音十分低沉的詢問:“霆漠怎么樣了。”
他和武宇瀚的私兵,是共同的。
武宇瀚調動私兵去查任何事情,都會有人通知到梁啟珩那邊去。
羽冉深知著一點,但如果不調派私兵出面,用府兵或者軍隊,所有人都會知道侯府出事,這樣夫人和侯爺那邊是瞞不住的。
而梁啟珩,誰都沒有想要瞞他,也沒必要,他和武宇瀚和武霆漠是統一戰線的,所以他們的危機亦是要共同面對的。
那高位上的人,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武宇瀚此時頭疼的是,自己的妹妹在此時見啟珩,是不合適的。
他們一見面,只會發生爭吵。
武宇瀚不想再看到顏樂因為這些事情而和梁啟珩發生任何牽扯了。他先于穆凌繹擋在梁啟珩的面前,淡淡的說:“啟珩,你的傷剛好,回去休息吧,霆漠醒了,我會通知你。”
梁啟珩的目光因為武宇瀚的阻攔,變得陰沉,他的目光掃過武宇瀚,最終還是掃過穆凌繹,幾乎可以確定,顏樂就在屋里,他們才會不同意自己進去。
但他敏銳的發現,兩人身上,都沾著血跡。
夜色籠罩之下,深色衣裳的血跡并不明顯,但卻多得那被浸染的衣角變得有些硬邦邦。
他頓時不知道該怎么樣猜想里面的情況了。
那么多得血,侵染在宇瀚,甚至是穆凌繹的身上,那霆漠會是什么的情況。
靈惜——陪在里面,是在傷心,在哭嗎?
“五皇子是來看武將軍的,還望擔待著顏兒點,”穆凌繹冰冷的聲音響起,而后為他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但這個動作也只是一瞬,他在話落之后便抬腿往屋里去。
他需要到他的顏兒身邊去了。
梁啟珩極 極快的跟上,而后是武宇瀚,三人一齊踏進了屋內,就看見出去時坐在床沿的身影,還是那樣的姿勢,還是那樣的看著昏迷的人。
她好似沒聽到動靜一樣,就那樣的牽住武霆漠的手,在他的床沿邊坐著,看著,想要在他醒來的第一時間知道。
穆凌繹走上前去,站到顏樂身旁,手輕輕的攬住她的肩頭,要她的身體不要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不要那么的僵硬,靠向自己休息一下。
顏樂像沒辦法動彈一樣,就那樣的任由著穆凌繹攬著著她,將她摟著。
“顏兒,武將軍緩過來之后就會醒的。”他想,武霆漠的脈搏越來越有力了,他的藥也都加倍的讓他服下了,只要挺過今晚,他明日就算不醒,也不會再有生命危險的。
“凌繹...哥哥睡著了,是嗎?”顏樂看著那昏迷的武霆漠,聲音很輕的低語,而著他的手,又緊了緊,很想將自己的溫暖,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武霆漠。
“是,顏兒,讓武將軍睡吧,你也該回去休息了。”穆凌繹摟著她的手,隔著衣物,漸漸的感覺到她的身體,是冰冷的,是僵硬的。
他的心開始抽疼,心疼她為什么受盡了各種折磨。
“靈惜,這兒有大哥,你和凌繹先回去吧。”武宇瀚不知為什么,他覺得顏樂會拒絕,所以他很想很想先出聲,然后讓她擰不過兩個人,然后答應回去休息。
“凌繹和大哥回去休息吧,凌繹還有傷,大哥明日要上朝,就靈惜沒事,沒用,所以就靈惜在這陪著哥哥。”她的聲音,很平淡,說完便推開了穆凌繹,離開了他的懷抱,然后繼續獨自坐在床沿。
穆凌繹和武宇瀚都在她的這一句話中聽到了她說她自己——沒用。
心疼的看著她,極快的出聲反駁。
“顏兒是武將軍最重視的人,不是沒用的人,武將軍要是醒來看到你憔悴了,會傷心的。”穆凌繹知道他的話,最終能將她帶回去休息的幾率很小,但他還是得說,要她的顏兒知道,她此時是在折磨著她自己的身體。
但顏樂聽著穆凌繹的聲音,卻低低的笑了。
“哥哥”她叫得非常的嬌氣。
“凌繹說我會因為你變憔悴耶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不然你疼愛的靈惜就要變憔悴了,你不會心疼嗎?”她的聲音,甚至帶著輕笑,甚至帶著要武霆漠回答她的強烈疑問。
武宇瀚上前去,蹲在床邊,看著自己的妹妹,聲音很是輕柔的說:“靈惜,霆漠會心疼的,所以回去休息好嗎?從霆漠回來,你已經在這守了兩個時辰了,天都要亮了,回去睡一覺,再來,好不好?”
“不要!大哥!我害怕,我要在這陪著哥哥,我害怕一走,哥哥醒來看不到我,怎么辦?”她拒絕得很快,拒絕得很果斷,根本不想離開這。
她的話,其實是反著說的。
她不是怕哥哥醒過來看不到自己。
是怕自己睡了一覺,醒來了,哥哥——沒了。
她好怕好怕。
那樣深的切口,那樣致命的位置。
師傅教的時候說,找準這樣的位置,可以斷了對手的活路 她——好怕哥哥的活路,就那樣的被切斷。
她想著,抬頭看向穆凌繹,眼里的淚水——瞬間充盈了上來。
這是她在見到武霆漠重傷之后,第一次有了淚水。
穆凌繹的心一頓,趕緊伸手,攬住她,幫她把臉上的淚水擦掉。
但只一會,顏樂躲開了穆凌繹的觸碰,自己抬起一只手,胡亂的抹掉了自己臉上的淚水,然后強逼著自己不能再落淚。
“顏兒...”穆凌繹看著自己落空的手,心里剛想慶幸她的情緒終于要紓解出來,又被對她的擔心和心疼驅散。
一直沉默的梁啟珩看著兩人之間奇怪的氣氛,走近,再走近,要開口之時,聽見顏樂自嘲的笑了一聲。
他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顏樂將在穆凌繹臉上的目光轉移到立在床前的梁啟珩身上,與他對視了一眼之后,笑容變得更加的苦澀。
“難道你們沒有覺得——在我出現以后,帶給你們的,都是不幸嗎?”她的聲音,不重,但卻沉沉的壓向三個人的心頭。
他們還沒來得及出聲,顏樂又再次開口。
“凌繹為了救我,滿身的傷痕,表哥為了我,變得暴戾,大哥為了我,和表哥發生爭執,然后哥哥又因為我,躺在了這里。”她說得緩慢,說得條理分明,最后總結:“如果沒有一個叫顏樂的人出現,這些就都不會出現了。”
她簡直想要將自己稱為災星了。
自從自己出現以來,所有人的生活都被打亂,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遭遇著危險,算計。
好似如果自己不回來,他們就不會被這種直擊而來的利劍刺中了。
穆凌繹先于兩人反應過來,他是唯一一個聽過顏樂說這樣的話的人。
她的內疚和心理負擔,以前只在他的面前展露的。
然后他一哄,她就會釋懷。
但今天的事情,幾乎壓垮了她。
她沒辦法不去在意這些變化,跟她緊密相關的變化。
白易傷她的哥哥,還要故意讓那些與她學著同樣派系功夫的人出手。
從潛移默化中讓她覺得,所有的事情都是與她有直接的關系。
白易的心計,比任何一個人都要來得無形,來時猛烈。
“顏兒,不要這樣去想那些事情,換做我的角度想,你是多么無辜的人,你從小就被利用,就被挾持著,你做的一切,不過是回到屬于你的家里,反抗那一切而已。”穆凌繹的心提到了最不安的境地里,他很害怕她會鉆牛角尖,然后變得聽不進任何人的話,然后會哀怨起自身的存在來。
武宇瀚在穆凌繹話落之后,極快的學著他的口吻,去否定顏樂的自我否認。
“靈惜,在大哥看來,所有的事情都是大哥的錯,是大哥沒保護好你,沒保護霆漠,讓弟弟妹妹都被迫害,都遭遇了不幸,所有的事情,都該怪大哥。”他想讓她懂得,她覺得是自己的錯,自己亦會覺得是自己的錯,這是人正常的心理。但這不是她否認她存在在這個世上的理由。
而從入門之后,就一直沉默的梁啟珩,終于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