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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斗上一斗

熊貓書庫    皇家小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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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影霖擺一擺手,示意宮女太監們退下,他徑自走到她身邊,裝作無所用心的望著風景。

  “好久沒看到你這樣笑了。”他說。

  “怎么會?”她斂去笑意,淡淡的望著他:“我可沒天天愁眉苦臉的。”

  他溫然轉過身:“是啊,你是每天都笑,可卻沒有一個笑是清澈的,是發自內心的。”

  她微微自矜:“宮里的日子不好過,時時刻刻都背負著枷鎖,哪能像從前那樣無憂無慮的笑呢?”

  南影霖心里泛起一層苦澀,他柔聲喚了她的名字,許久,她聽見他說:“沈家的事,是朕對不起你,朕當時只想著自保,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朕如今是真的想要補償你,若你愿意,朕會好好對你的。”

  他凝著她,見她似要辯解,便知道她又要拿那句打贏這場戰爭,她便跟他的話來堵他的嘴,他亦知道她這樣說并非出自真心。他雖還猜不到她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可他卻是那樣清楚的知道,她不是真心的。

  他搶先道:“朕了解你,你之前對朕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但朕不想追問原因。”

  沈韻真心頭一緊,卻依然鎮靜自若的望著他。

“什么話是假的?”她問  南影霖笑而不答,他知道她是明知故問,但他并不想細究。他的目光落在池中幾株枯荷上,想起曾經讀到的一句詩: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韻真,咱們還能從新開始嗎?”他問。

  她幾乎忘了他溫柔的聲音,今日突然聽他這樣講,沈韻真的心頭亦浮起一層物是人非的蒼涼感觸。人們明知道破鏡無法重圓,卻總是忍不住嘗試。

  沈韻真凝著他,反問:“從新開始?”

  “忘了從前的事,重新開始。”他答。

  沈韻真冷笑:“怎么突然改打溫情牌了?”

  他搖一搖頭,柔聲道:“這不是溫情牌,韻真。”

  她望向他,又聽見他說:“一開始,朕以為自己真的可以忘了你,可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朕越發覺得自己根本忘不掉,朕以為自己可以對你虛情假意,可朕根本就做不到。韻真,不管你是否相信,朕是真的真的還深愛著你。”

  沈韻真凝著他那雙漆黑的眼睛,只覺得一股寒噤噤的風穿透骨髓,周身冷透了。

  “或許你現在還沒辦法忘了他,”他說:“沒有關系,朕愿意等。”

  “我若永遠都忘不掉他呢?”她問。

  “那你可以想著他,只要不在朕的面前提起。”他說。

  沈韻真不知他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看他的樣子倒像是真心實意,可她心里又滿滿都是疑惑。

  他明明知道她那句話是騙他,為什么不仔細思考她為何要騙他?或者他早已明白她的目的,才故作深情的對她演了這樣一場戲。

  他應該是個技藝高超的優伶,擅長扮演各種各樣的角色。

  或許這是他將計就計的方法?他是想設下一場感情的騙局,看看這場博弈當中,究竟誰能技高一籌?

  他是那樣一個心高氣傲的人,他怎么可能容許他的女人心里想著另外一個男人,尤其另外一個男人還是他的冤家對手,這大概就是他的破綻所在吧?

  她一時不知該說什么話來應對,只好沉默的別過臉去看風景。

  南影霖見她不說話,又憂心忡忡的問:“你不愿意?”

  “愿意什么?”她反問。

  南影霖重重呼出一口氣,他用力扳過她的肩:“做朕的女人,咱們重新開始。”

  沈韻真推開他的手,微微垂下眼瞼:“我已經是他的宸妃,你我的緣分早就斷了。”

  “可以的,”他凝眉:“唐高宗不也迎娶了父皇的女人嗎?唐明皇不也娶了兒子的女人嗎?你不過是他的姬妾,咱們本是同輩,他們都可以,咱們為什么不可以?”

  她驚詫,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我看你是瘋了,滿口的胡言亂語。”

  “這怎么是胡言亂語?”南影霖撫上她的肩頭,鄭重的望著她:“只要你點頭,朕自有辦法堵住言官的嘴。”

  她不說話,他便又說:“只要你愿意,這后宮仍是你說了算,朕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朕不會讓你受半點兒委屈。只要你喜歡,朕的一切都可以給你。他能為你去死,朕也可以,朕甚至會比他用心百倍,答應朕,忘了過去,好嗎?”

  她咬咬嘴唇,雖還不知道他此舉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她已經決定同他斗上一局了。

  一個每日念佛禱告的太妃要如何扳倒一個皇帝呢?想為景霈報仇雪恨,她就必須深入局中,只有重回權利的漩渦,她才能有機會。

  沈韻真顫顫的呼出一口氣,他已試探著抬起她的下顎,她迎上他溫柔的目光,乖覺的點一點頭。

  南影霖忽的欣喜以極:“你答應了?”

  “是的,答應了。”她說。

  他隨即便要把她摟住,沈韻真忙將他推開:“可我現在還沒有辦法忘掉他。”

  他面上掠過小小的一點失落,但他很快就掩飾住了:“沒關系,朕會等你的。”

  沈韻真溫然望向他:“你剛才說只要我想要的,你都會給,是真的嗎?”

  他歡快的點點頭,問:“你現在想要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池中枯荷上,輕聲道:“虞山的安平行宮里種了很多荷花,聽說已經是半開,我想去安平行宮住上一陣。”

  這并非什么難事,南影霖即刻喚了文遠過來,吩咐他去傳圣旨。

  鑾駕出京的排場一應按照典章制度來辦,怕人說閑話,對外只稱皇帝憐憫先皇兄的兩位遺孀和兒女,特意帶她們去安平行宮疏散心腸。可是人人都有一張嘴,悠悠之口豈是他隨便編個理由就能堵住的?

  更何況北寒正在交戰,朝中最是政務繁忙的時候。南影霖趕在這個當口跑去安平行宮,差點把長信侯等一干老臣氣的背過氣。

  此刻他也顧不得這些老臣,只因安平行宮里的蓮花已然半開,再過幾日便會盛放。他怕耽擱太久錯過花期,吩咐文遠不必準備的太詳細,一應用度可以備齊再送到行宮里去。

  蘇德妃給陽秀公主穿了一件桃紅衣裙,發間斜插兩朵絹花,并不著什么簪環首飾,一派天然反倒顯得嬌俏可愛。

  這孩子體弱,是個慢吞吞的性子,但蘇德妃教導有方,如今已經能背誦半本三字經了。她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自然不懂大人們為何憂愁,她只顧趴在車窗上偷看外面的風景。

  蘇德妃一手扶著孩子,一面凝眉望著沈韻真。

  “我心里還是沒底,”她說:“我總覺得他還在打著什么別的算盤,咱們真能斗得過他嗎?”

  沈韻真的心里也沒底,但為了安慰蘇德妃,她便笑了笑:“沒事的,不管結局如何,咱們姐妹總要跟他斗上一斗。”

  “豆,豆豆,”陽秀公主轉過身來,對蘇德妃喃喃道:“斗一斗,母妃。”

  斗,是該跟他斗上一斗。

  御駕到達驛站的時候,沈韻真扶了青羅的手下車,南影霖早已從前面的御駕上下來,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沈韻真被這目光嚇了一跳,忽而想起景霈來。他那樣溫柔的望著她,就好像小時候,景霈站在一邊偷看她一樣,眼睛里滿滿的憐惜和寵愛。

  驛站為他們備下的房間并不似宮中那般舒適,這不過是為那些坐了一天車的貴婦人找一個伸伸腿的地方罷了。也沒什么山珍海味,她們吃的也只是從宮里帶來的新鮮瓜果和點心。

  沈韻真同蘇德妃住在一處,陽秀公主正坐在床上玩她在花壇里摘的兩朵兒櫻花。這櫻花是從東瀛引來的品種,這個時節,花已有些敗了,但陽秀喜歡,南影霖便親自挑了兩朵兒大的摘下來給她。

  他殷勤的有些過分,蘇德妃見他這樣,幾冷的連汗毛都豎起來了。

  做了一天車,已經沒什么胃口,再說也沒什么可口的菜肴,她們也只是簡單的吃了些點心水果。正坐在桌邊飲茶聊天,忽的聽見敲門聲,知夏走進來,手中提了一個四層的紅木食盒。

  她將食盒打開,把里面的各式點心小菜端出來,一樣一樣擺在桌上。

  蘇德妃有些詫異:“這是哪兒來的?”

  知夏將食盒放到一邊,才道:“是皇上從自己的御膳里分了一半送過來。”

  蘇德妃同沈韻真對視一眼,不覺有些驚愕。

  沈韻真望向知夏:“來人是怎么說的?”

  知夏道:“皇上說,車馬勞頓,想必兩位太妃食不下咽,便叫御廚到驛站伙房單做了這些。”

  蘇德妃嘖了一聲,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這未免太殷勤了些,”她撫上沈韻真的手:“怕不怕?”

  沈韻真淡然笑一笑:“放心吧姐姐,我自有分寸。”

  她抬頭對知夏道:“你去把咱們同車帶來的新鮮瓜果擇幾樣好的,用井水冰一冰給他送過去,就說是德妃姐姐的回禮。”

  蘇德妃一怔:“怎么說是我的回禮?”

  沈韻真含笑:“欲迎還拒嘛,若是一次讓魚吃飽了魚餌,這魚以后還能上鉤嗎?”

  她又拉住知夏的手道:“聽說這漢陽驛的晚霞很美,本宮晚一點會去東角樓逛逛,你斟酌著把這信兒透給他,記住,別太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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