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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你不明白

熊貓書庫    皇家小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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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銀鍋子里咕嚕咕嚕的冒著水泡,水色微微發青。洗凈切碎的蓮葉已經熬煮了一個時辰,熬得微微發軟。劉二月提起鍋子,用紗布濾了一遍,將清澈的湯汁倒在白瓷小盆里。

  小宮女們已經剝好了蓮子,不去芯兒,擱在湯汁里繼續煮。

  蓮子煮的綿軟時,用湯匙輕輕一壓,便壓成了一個餅。

  劉二月嘗了口湯汁,苦的舌根發硬,她實在不明白為什么沈韻真要吃這樣苦澀的東西,便又加了兩大勺桂花蜜在里頭。

  湯汁又咕嚕咕嚕的冒起水泡,她輕輕舀了一盅子,擱在食盒里,吩咐小宮女:“端過去吧。”

  沈韻真有些困倦,可后院還在叮叮當當的施工。她想睡也睡不安穩,便只斜倚在貴妃榻上,蓋著一方薄單小憩。

  房中小宮女輕輕扯著放風輪的細繩,也有些昏沉。

  日頭雖然西斜,可暑熱卻還未退,熱的人喘不過氣來。

  “主子,蓮子羹熬好了。”小宮女將一個彩瓷蓮花盅子輕輕擱在桌案上。

  她揉揉眉心,坐了起來。

  略嘗了一口,她便笑了,這蓮子羹甜得發膩,一猜便知是劉二月親手熬的,果然像她的口味。

  “劉嬤嬤說這湯太苦了,怕主子喝不慣。”小宮女從食盒里端了一小碟兒栗子糕:“這羹里加的不是雪花糖粉,是新送來的桂花蜜。”

  她口味淡,原想用苦味的蓮子羹來壓一壓栗子糕的甜味。現在蓮子羹甜成這樣,栗子糕反倒成了解膩的東西了。她吃了幾勺,實在不合胃口,便放在一邊。

  最近的后宮總是暗潮涌動的,今日有人失寵,明日便有人得寵。小宮女瞧瞧看著她,心里犯嘀咕。不知是羹湯不對她的胃口,還是她心情不暢影響了食欲。

  皇帝這些日子都宿在賢妃的昭臺宮,聽說還給賢妃的父親加封了一等爵位。昭臺宮是蘭臺宮的死對頭,想必姜賢妃得寵,自家主子心里也是懊惱的吧?

  “主子,好歹吃一點兒吧?”小宮女輕輕說道。

  這小宮女還不懂得隱藏情緒,諸多心事全都毫無保留的寫在臉上。

  沈韻真看了她一眼,溫然笑了笑,問道:“還有新鮮蓮子嗎?”

  小宮女點一點頭:“還有很多,都是晨起順公公劃船去蓮池摘的。剛摘下來的時候,那蓮蓬都是翠綠的,還沾著露水呢,奴婢這就給主子拿。”

  小宮女端著小圓盤,里面盛著兩朵顆粒飽滿的蓮蓬,色澤蒼翠欲滴。

  蓮子上有一層薄薄的嫩皮,剝這個最傷指甲,后宮的嬪妃極少有人自己剝。她早就不留指甲了,也不怕損傷。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自己剝蓮子來吃。

  劉二月拿過一個雕花赤金小碟擱在她面前,笑道:“這樣也好,待主子剝完蓮子,御駕也就差不多到了,皇上正好嘗個新鮮勁兒。”

  她微微一笑:“我剝來自己吃的。”

  劉二月扁扁嘴:“皇上這些日子勞心費力,都沒睡過幾個安穩覺。”

  劉二月總喜歡這樣暗示她,她沒說什么,只是將剝好的蓮子一顆一顆的放進碟子里。鮮嫩的蓮子,仿佛是一把飽滿的珍珠,靜靜臥在金盤中。

  “皇上最近一直宿在賢妃宮里,今兒突然到咱們這兒來,奴婢這心里總是七上八下的。”劉二月一邊說,一邊動手剝蓮子。

  她看了劉二月一眼:“能有什么事兒?”

  “不是怕別的,就是擔心賢妃心里有什么想法。”劉二月望向沈韻真:“她恨極了主子,奴婢總怕她又生出什么事端來。皇上如今用著姜家,就算她真的生事,皇上也不會說什么。”

  劉二月著實想多了。

  賢妃頭腦清醒,不會恃寵生嬌;皇上頭腦更清醒,不會縱容無度。

  賢妃和皇上在一起,不過是兩個聰明人對著裝糊涂罷了。誰都知道對方沒有真心,卻還要裝作情真意切的樣子。

  “聽說皇上已經安排人去收拾安平行宮了。”劉二月用力掰開一個蓮蓬,將青綠的蓮子一個一個撥到桌上。

  出京城西門再往西行二百余里便是虞山,那里原本是太祖狩獵的圍場。高宗時,羽林在此練兵,時任總督徐守祖派人在山上養殖了幾百只白鶴,以此來討好高宗。高宗龍心大悅,遂下旨在虞山上建造觀鶴樓,后經幾代擴建,演變成如今的安平行宮。

  行宮建在山上,時有山風拂面,最適合夏日里避暑。歷代皇帝趕上朝政不多時,便會帶領宮中嬪妃到行宮去避暑。

  當年先帝移駕安平行宮時,父親時任太醫院首隨鑾伺候。

  她小時候還被帶到那里去過,在鶴園外摘過花。

  自南景霈登基以來,后宮還從沒有人陪他去過那里,就連盛寵一時的淑妃也沒有獲得這樣的殊榮。

  “聽說皇上要帶賢妃去,賢妃又帶了徐充儀。”劉二月停住手:“這徐充儀是個什么來歷?怎么突然就投靠了賢妃?”

  “你知道養殖白鶴討好高宗的徐守祖嗎?那便是徐充儀的祖輩。”她手上不停,麻利的剝著蓮子。

  要說這徐充儀也是名門之后,只可惜他們這一脈只靠因襲爵位,家道漸漸敗落了。否則,就憑徐家在高宗時期的興旺,徐充儀至少也是個妃位。

  她正說著,隱隱聽見宮門口又傳報的聲音。

  劉二月擱下蓮子,道:“是皇上的鑾駕到了。”

  她恰好剝完最后一顆蓮子,正正衣襟出門去迎。

  南景霈不許她跪,一把將她拉起來,攬著她往寢殿里走。

  劉二月端上一盞七分熱的茶,將桌上蓮蓬皮一收,默然退了出去。

  與其說是皇帝攬著她,不如說是皇帝扶著她的手閉目前行。才剛挨著床沿兒,他便仰面躺了下去,寬大的平金鶴氅被褶褶巴巴的壓在身下。

  她拿過一個枕頭墊在他頸下,慢條斯理的替他褪去衣裳,溫聲道:“怎么累成這樣?”

  他長長舒了口氣:“北寒在備戰,奏事的人又多,一整天都坐在那里,動又不能動。”

  她輕輕倚在他身邊:“皇上用過晚膳了嗎?”

  他閉目道:“隨便吃了一口。”

  不怪那些臣子不懂得心疼人,實在是邊關軍情十萬火急,若出了差池,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故而那些奏事的臣子也不敢耽擱片刻。

  “劉嬤嬤才熬的蓮子羹,皇上吃點嗎?還有栗子糕。”她依偎在他身旁,輕聲問道。

  他躺了一會兒,便坐起來:“剛進來的時候,朕看你在剝蓮子?”

  她點一點頭,將小金碟端了過來:“沒剔蓮芯,皇上要嘗嗎?”

  蓮子能去心火,最適合他這種內火旺盛的人吃。他捻了一顆送入口中,這蓮子果然新鮮,蓮芯一嚼,絲絲苦味便沿著唾液往喉口里滲。

  他吃了幾顆,苦的舌頭發麻,押了口茶,歪在榻上歇息。

  沈韻真拿過茶幾上一柄灰白羽扇,替他輕輕扇著涼風。

  沉默許久,他突然道:“朕或許會有好一陣子不能到你這兒來了。”

  她手上微微一住,他坐直身子。

  他凝著她,握住她的手:“你應該能懂朕的吧?”

  她默默地點了點頭,他微微垂下眼,將她攬到懷中:“鑾駕要到安平行宮去住一陣,再過幾日就要離宮了。朕也想帶你去,可這次不成了,再等一等,等一切都安定下來,朕就再也不理旁人,專心守著你,守著你和孩子。”

  她摟上他的肩膀,莞爾笑道:“皇上坐擁三宮六院,也不能總守著臣妾一人吶?否則那些御史言官還不把臣妾當成禍國殃民的奸妃了?”

  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調笑道:“你不是奸妃嗎?”

  她笑:“臣妾怎么就成了奸妃了?”

  南景霈撥弄著她的耳垂,凝著她道:“勾魂攝魄,美色迷人,還不是奸妃?”

  “既然是奸妃,那總得有個昏君來相配。若皇上承認自己是昏君,那臣妾就承認自己是奸妃。”

  她轉過臉去不看他,他卻吻上她的耳垂,附耳輕聲道:“這世上也就你敢這樣跟朕說話。”

  她勾勾唇角,只吃吃的笑了兩聲。她這番話若是讓那些宗程朱理學的御史聽到,豈不要把那些儒生嚇的大驚失色?

  “可朕就喜歡你這樣講話。”他凝著她,溫柔如許。

  他就是喜歡這樣的她,無拘無束,無憂無慮的。

  她是沈文忠的掌上明珠,自幼被人寵著捧著,雖然不像有些閨秀那樣性情驕縱,但卻一直是個敢說敢做的性子。

  從小他便發過誓,有朝一日也要寵著她,捧著她,讓她一輩子無憂無慮,一輩子有恃無恐。

  “朕是真的愛你。”他親吻著她的嘴唇,長長的睫毛蹭在她臉頰上,沙沙的癢。

  她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跟她說這個,心頭忽的有些詫異,但還是攬住他的腰,輕聲道:“臣妾明白。”

  “不,你不明白。”他說。

  她望著他,又聽見他說:“在戰事結束以前,一切都還不能確定。或許有一天,朕會身不由己的做一些你不能理解的事,說一些你不喜歡聽的話。在那個時候,你一定要記得,朕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咱們的將來。在朕的心里,除了你和孩子,再也不會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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