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一怒,東來便順勢低下頭來。
云夕忙扯住淑妃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在御書房發火。
淑妃強壓了自己的火氣,道:“才剛本宮在皇上那兒看見太醫院的醫女阿真。”
“是,這個醫女是太醫院中最出挑的,皇上近來身子不大爽利,便叫她在御前伺候。”東來說道。
“叫醫女來侍奉倒是應該,可這個醫女從前犯了不少的錯兒,怎么擔得起‘出挑’兩個字?”云夕問道。
東來沉靜如水,凝了云夕一陣:“王院首對這個阿真十分看重,親自推薦給皇上,皇上也點了頭,所以就留了她在御前侍奉。”
東來答非所問,但卻明明白白的告訴淑妃,留沈韻真在御前是皇上親口準許的,不容旁人置喙。
淑妃也聽出弦外之音,便道:“本宮去瞧瞧。”
沈韻真正在自己房間煎藥。這藥是先前答應王品堂的,怕在御書房的茶房煎藥,串了味兒,只好挪到自己房間里煎。
云夕踢開門,沈韻真跟淑妃撞了個對臉兒。
沈韻真也沒想到淑妃會屈尊降貴來自己這里,不由得愣了一下。
起身福了福身子:“奴婢給淑妃娘娘請安。”
淑妃緩緩走進房中,用帕子掩住口鼻,問道:“這是什么?”
沈韻真瞥了一眼,火爐上還咕嚕咕嚕煎著藥。
宮里嚴禁私相授受,現在自己已經是御前侍女,要是讓人知道自己在幫太醫院首煎藥,必然會傳出閑話,說不定還要受罰。
沈韻真微微一福身子,道:“回娘娘的話,是奴婢生了病,就從御膳房討幾服藥煎來吃。”
淑妃剜了她一眼:“這宮里的常在主子病了,都沒資格請太醫,你一個小小的奴婢,竟然擅作主張,跑到太醫院去討藥吃。誰給你的膽子?”
淑妃有意刁難自己,這點沈韻真早有準備:“回娘娘,奴婢如今在御前侍奉。貿然討藥來吃,也是想盡快治好病,以免過了病氣給皇上。”
云夕扁扁嘴:“像你這樣的賤婢,也配到御前侍奉,真不知你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沈韻真微微一笑:“云夕姑娘,這兒是御駕跟前,說話得當心。奴婢雖然出身不高,但好歹是皇上欽點的御前侍女,沾了圣上天威,談不上卑賤二字。況且奴婢以為,只有昏君才會被人蠱惑,以皇上圣明,奴婢縱有千般手段,也是無用。”
淑妃瞇起眸子,冷笑一聲。
“好一張利嘴。”淑妃瞥了云夕一眼:“只可惜,本宮平日里最恨伶牙俐齒之人。云夕,給本宮掌嘴!”
云夕得了令,傲然上前。
才一揚手,便被沈韻真抓住胳膊:“奴婢到底是御前侍女,就算要罰,也得皇上開口。娘娘貿然掌嘴,怕不合宮里的規矩吧?”
淑妃恨得牙根兒癢癢,但卻拿沈韻真沒辦法。
“你不過是皇上腳邊的一條狗,不,連狗也不如,你有什么好猖狂的?”云夕斜睨著她。
御前侍女臉上帶著巴掌印兒,傳出去,丟得是南景霈的臉面,好說不好聽。淑妃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便把云夕攔下了。
“阿真,你最好永遠呆在御前別發犯錯兒,永遠別讓本宮逮到整治你的機會。”淑妃咬牙切齒,狠狠的說道。
云夕見自家主子吃癟,便沖著沈韻真房中的藥爐子踹了一腳。煎藥的紫砂鍋摔了個粉粉碎,炭火滾得到處都是。
“賤婢還想吃藥治病?呸!”
淑妃離開了沈韻真的房間,面色還鐵青得像一塊石頭。云夕怯怯的跟在她身旁,一句話也不敢問,生怕說錯了什么。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淑妃才開口問道:“云夕,剛才你聞見什么味道沒有?”
云夕愣了一下:“味道?娘娘說得是什么味道?”
淑妃停住了腳步:“藥味兒,一股很奇怪的藥味兒。”
“您是說阿真的那壺藥?”云夕瞪大了眼睛。
淑妃眸子里盡是狐疑,看得云夕越發慌張。
“阿真說那是治風寒的藥,可本宮怎么覺得,那個賤婢在說謊啊?”淑妃一雙眉眼冷冽得像寒冬冰雪,透著陰森森的味道。
云夕揉揉鼻子,使勁兒回想著方才那股味道。
忽的,她有些驚愕。治風寒的藥多了,可味道這么奇怪的,她卻從來沒見過。
這絕不是治風寒的藥!
淑妃同她一對視,兩雙眸子里幾乎爍出火花。
云夕壓低聲音:“娘娘,會不會是皇上發現了…”
淑妃一伸手,壓住云夕的嘴唇。
“好端端的,皇上怎么突然調了個醫女到御前?”云夕慌張的望著淑妃:“莫非是皇上讓她在煎解毒藥?”
若是皇帝的命令,阿真大可以在茶房煎藥,何必要躲在自己的房間里呢?門窗緊閉,分明是怕人看見。
淑妃搖搖頭:“不會。”
云夕松了口氣:“只要不是皇上讓她煎藥便好。”
皇帝信任王品堂,若是知道自己中了毒,必然要找王品堂替他解毒。
淑妃蹙起眉。這個阿真是王品堂送到御前的,東來說,王品堂對她極為看重,想必兩人的關系極為密切。
“娘娘會不會太多疑了?”云夕望向淑妃:“這種是將軍從口外商人那兒買的,中原少見,恐怕連王院首也不會見過。”
話雖如此,但沈韻真確實形跡可疑。淑妃面色陰郁的搖搖頭。
云夕道:“依奴婢看,下毒的事情他們未必有所察覺,會不會因為阿真落水的事情?王品堂是皇上的忠實走狗,他看重的人,皇上也會袒護三分吧?”
“這一來,不就等于讓皇上給王品堂當差了嗎?”淑妃嗤笑道:“傻丫頭,皇上可沒心情管這種的閑事兒,不過是個卑賤醫女罷了,死上一百個,皇上也不會皺皺眉。”
冬日刺骨的寒風鉆進了衣袖,淑妃將領口的風毛裹得緊了些。
“娘娘,一時半刻也想不明白,不如咱們先回宮吧?”云夕扶住淑妃的手臂。
這事兒是不會被發現的,若發現了,太醫院早就鬧得人仰馬翻了。現在太醫院一切照舊,安靜的像一潭深水,應該不會有事。
淑妃重重出了口氣:“算了,猜也猜不出個所以然,先回宮吧。”
云夕扶了淑妃的手,緩緩走在巷道上。
“娘娘,奴婢還是不明白,咱們為什么要給皇上下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