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景霈賞賜田美人的十來樣兒擺件都是番邦的貢品,平日里難得一見。俗話說,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眾人也顧不得田美人是什么公認的奸妃,闔宮上下除了淑妃,無一例外,全都跑去湊熱鬧。
誰也沒想跟田美人攀交情,只是對那些個貢品感興趣。田美人也并不在乎這些賞物,只是想打蘇昭儀的主意。因此但凡有嬪妃流露出對賞物的喜愛,她便毫不吝嗇的拱手相贈,那些嬪妃們也不推辭,紛紛笑納。
蘇昭儀轉頭看看田美人,這個傻女人還在樂呵呵的招待這些面和心不和的妃嬪們。蘇昭儀心里不禁冷笑,難道她還真指望能用這幾件賞物邀買人心嗎?至少自己這一關,田美人就過不了。
蘇昭儀自小飽讀詩書,自視甚高,那些翡翠寶石之類的俗物一概不入她眼。今日若不是姜賢妃拉著她來,她才不想紆尊降貴跑到毓秀宮來。蘇昭儀散漫的環視一圈兒,最后把目光落在那套《女四書》上。
這是淑妃賞的那套,她認得。蘇昭儀正望著《女四書》出神,忽然聽見有人叫她。
“昭儀莫不是喜歡淑妃娘娘賜的書?奴婢拿給昭儀瞧瞧。”
蘇昭儀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已經把書捧到了自己眼前。蘇昭儀接過書,瞥了一眼面前的宮女:“你就是田美人身邊的綠蘿?”
青羅福了福身子:“回昭儀,奴婢叫青羅。”
“哦,宮中人多,想是本宮記錯了。”蘇昭儀低下頭,將書隨便翻了翻。蘇昭儀的父親是當朝大學士,她自幼便跟書本打交道。這書一上手便知道是精裝的手抄本,價格不菲。
“這是松煙古墨,淑妃娘娘真是嫻雅之人。”她伸手摸了摸字跡:“松煙古墨寫出的字,存放十年也不會褪色。”
青羅含笑道:“若不是昭儀娘娘提點,奴婢到現在還糊涂著呢,難怪美人說著書上有一股別致的香氣,原來是松煙古墨的味道。”
蘇昭儀聽青羅說書上有香氣,便沒有防備的聞了聞。
“這味道,似乎不是普通的松煙古墨,倒像是…”蘇昭儀話還沒說完,眼眸便迷離起來,腳步亦有些踉蹌,青羅忙將蘇昭儀扶住,但蘇昭儀卻似落葉一般,飄搖倒在了地上。
“快來人吶!蘇昭儀暈倒了!快去請太醫!”青羅喊了起來。
蘇昭儀躺在床榻上,渾身浮起一層緋紅,還有些深紅色的點點,眾位嬪妃圍坐在蘇昭儀床前望著她。田美人側目,眾人臉上半是詫異,半含笑容。
南景霈得了信兒,匆匆趕到毓秀宮。
伺候蘇昭儀的冬香正在把脈,李秋生帶著張王兩位太醫在寢房外等候。
南景霈伏身去看蘇昭儀:“蘇昭儀好端端的,怎么會突然暈倒的?”
冬香收了手,伏身跪倒在南景霈身前,道:“回皇上,昭儀自來碰不得麝香,丁點兒麝香便會讓蘇昭儀暈厥出蘚,今日怕是無意間沾了麝香,才會如此。”
南景霈落了座,問道:“嚴重嗎?”
冬香低著頭道:“回皇上,很是嚴重,但不至于傷及性命。”
南景霈挑挑眉:“哪兒來的麝香?”
房間里一片默然…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田美人身上,田美人故作怯懦的站起身:“臣妾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麝香。”
南景霈冷然哼了一聲,環視著房中諸位妃嬪,沖田美人挑挑眉:“蘇昭儀是在你宮里出的事,你會一點兒不知情嗎?”
田美人忙跪了下來:“臣妾真的不知道。”
南景霈漠然望著田美人:“再不說實話,便拖出去掌嘴!”
田美人委屈的抹抹淚珠子:“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臣妾百口莫辯吶。”
冬香福了福身,道:“皇上,奴婢斗膽請皇上命令太醫將蘇昭儀碰過的東西核查一遍,有沒有麝香,一查便知。這樣一來,不至于冤枉了田美人,更不至于委屈了蘇昭儀。”
南景霈點點頭,這個小醫女說話倒是中聽,他勾勾手,叫過李秋生:“帶著醫女跟兩個太醫,把蘇昭儀碰過的東西檢查一遍。”
蘇昭儀并沒碰過什么,喝過一杯菊花茶,沒有麝香,吃過一塊棗泥兒龍須酥,沒有麝香,讀過一套《女四書》…
冬香捧過《女四書》仔細聞了聞,不禁眉心顰蹙:“皇上,這書有問題。”
張王兩位太醫接過書也聞了聞,異口同聲的嚷道:“麝香?!”
姜賢妃見狀,回憶道:“皇上,方才蘇昭儀正是讀過這套書才暈厥的,眾姐妹都看見了。”
眾人見姜賢妃發話,也顧不得才剛收了田美人的禮,紛紛應和起來,話語里多有責備田美人的意味。
“哦?”南景霈挑挑眉,隨即陰沉下臉,凝重的望著田美人:“人贓并獲,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青羅也跪了下來,大哭冤枉。
南景霈鐵青著臉:“冤枉?人證物證具在,你們還有什么冤枉的?”
青羅哭道:“皇上,這書原不是我家美人的,是淑妃娘娘賞下來的,這些眾位娘娘都是知道的呀!”
“淑妃賞的?”南景霈的臉色忽然變了,再看看眾位嬪妃,面面相覷,雖然沒有人站出來正面肯定,但從神情上來看,青羅說的是實話。
張太醫道:“皇上,這書的確有股子麝香的氣味,只是被墨香蓋住,不易察覺。麝香泡水研出的墨,可以防蟲蛀,這法子抄印書籍也并不稀奇。”
青羅見南景霈若有所思,便抱住田美人哭道:“皇上前些日子寵幸了美人,淑妃娘娘便賞下了這套書,美人見這書的裝潢是難得的珍品,一直愛如珍寶,日日謄抄不敢懈怠。今天若不是蘇昭儀喜歡,奴婢斷然不敢拿給外人看的。”
寵幸田美人過后,淑妃送了一套麝香書給田美人?南景霈就是再麻木,也知道麝香可以,淑妃好端端的怎么賞了這么一套書給她?前因后果都交代清了,其用意,不難猜測。
南景霈的火氣漸漸消了,沖田美人抬抬手:“起來說話。”
田美人的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掉:“臣妾淺薄,實在不知道這書里有麝香,不然臣妾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拿給昭儀姐姐看吶,都是臣妾無知,害的昭儀姐姐受這樣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