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園、正房內靜寂無聲,紗幔低垂。
床上躺著一位年約三十的少婦,黛眉入鬢,肌膚勝雪,大概因為生產,皮膚白的有些透明,嘴唇只比臉色稍紅一點。
這個時代三十歲已經算是高齡產婦了,如今母子平安,而且生的還是龍鳳胎,整個雅園就像過節一樣。大太太的陪嫁嬤嬤、丫鬟更覺揚眉吐氣,主子可真有福氣和姑爺成親十五年了,一直夫妻和睦。進門就執掌中饋,婆婆溫和少事,妯娌之間雖說平時偶有磕絆,一旦有事卻都盡心盡力。肖家家風清正,后宅安寧。
也是因為這樣佟老尚書當年才會同意小女兒下嫁。
廊下,丫鬟們或忙碌或靜立,張嬤嬤在門口就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見過二少爺、三少爺。”眾人齊聲行禮道。
“我娘好嗎?”
“妹妹呢?”
兩人同時問。
“喲,這讓老奴先答哪個才好!”張嬤嬤是佟氏的奶娘,日日見兩位少爺,比別人親近許多。
大丫鬟巧月挑簾輕笑“真真是母子連心,兩位少爺請進,奴婢去抱五少爺和大小姐,太太要見呢!”
見妹妹呀,巧月你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丫鬟,快去,快去。
等到小小的襁褓放到床上,一家人也湊齊了。一對激動的父母,一雙興奮的哥哥,頭挨著頭。
藍色祥云錦被里的嬰孩頭發黝黑,皮膚泛紅,微腫著雙眼,小小的嘴巴時不時就會蠕動一下,小手小腳在被子里動來動去;紅色纏枝錦被里的孩子小一些,輕皺眉頭,安靜地躺在那。
問候了娘親,參觀了龍鳳胎,兄弟倆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玉兒,辛苦你了,謝謝。”謝謝你為我生兒育女;謝謝你為我辛苦持家。
佟明玉含情回望,相公,我也要謝謝你,待我十幾年如一日;謝謝你,給我一個舒心溫暖的家。
“玉兒,父親要親自給我們女兒起名字呢!”肖敬康扶妻子躺好,掖了掖被角,父親當時的表情自己還是第一次見到。
佟明玉并不感覺意外,只是孫子孫女這待遇差別的是不是有點大,知道的是您喜歡孫女,不知道的還不得以為孫子是撿來的。
“其實,我是有一位姑姑的…”肖敬康坐在床邊,悠悠道來“當年父親和姑姑相依為命,可兩手空空的半大孩子想活下來并不容易,后來姑姑自賣自身到大戶人家當丫鬟,為的就是讓父親能活下去。可誰知道姑姑在那里受盡欺凌,等到父親得到消息時,姑姑已經奄奄一息。
父親拼了命的想救人出來,哎,雙拳難敵四手,反被抓住。姑姑以死相逼,一個被毒打一頓扔出門外;一個沒過多久就沒了。”
“后來,父親就從軍了?”佟明玉唏噓不已。
“是呀,所以父親今天才會…”畢竟父親字都不識幾個,他也怕妻子有想法,才會道明原委。
佟明玉沒回他的話,而是用指肚撫著女兒的小臉,輕輕道“女兒,你有福氣了,祖父要親自給你取名字了。”
咱能拒絕嗎?能嗎?床上的小人無語至極,她沒想到自己會來到異世,更沒想到成了一個小小的嬰兒。
大腦里最后一個場景,是在公司天臺上,父母催婚,公司爭斗…心煩,要是能離開這里就好了,于是…
好困,算了,既來之則安之,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
與雅園其樂融融氛圍不同的是此刻的晴園。
肖家原本是座三進宅院,被封為將軍府后,皇上將臨近院子撥給肖將軍,老夫人尤嫌不夠再次擴建,要不是兒子們不斷勸阻,恐怕會建個十幾進的也說不定。
如果說雅園典雅大氣,佳木蔥蘢;那晴園就是精巧別致,雕欄玉砌。
陽光由池館水榭,假山奇石的縫隙中投出光影,使景致更顯美輪美奐。
可惜無論多美的景色都不能引起眼前人一絲一毫的興趣。
甬道上,一位身著玫紅色長裙的美艷少婦,一只手搭著丫鬟手臂,一只手托著自己的肚子,看上去已經有七八個月了,身后跟著十幾個丫鬟、婆子。
“我的太太喲,求您停下歇會兒成不成,您不累,小主子也累呀!”見眾人都不言語,劉嬤嬤不得不出聲了,主子太任性傷不起呀!
“我,我坐不住,胸悶。”少婦頓了頓腳步,又走上了。
能不胸悶嗎?兩個孕婦,一個已經生了女孩,另一個可不就得娶商戶女嗎?將軍府的嫡孫呢,哪家能愿意。若是別人家還敢爭辯一二,肖家不行,因為老夫人就是皇商世家出身,你敢有意見嗎?方家和老夫人頗有淵源,而且救了肖家家眷,人家只提了這么個要求,無論如何都得答應不是。
二太太閨名李嬌瑩,吏部侍郎李遠長女。
肖家兒媳娶的有趣,長子娶的是小女兒,卻精明干練,御下有術,把個肖府打理的人人稱道。次子娶的是長女,卻嬌生慣養,不通庶物,除了穿衣打扮、相公、兒子,其它事她只一句就打發了“找大嫂去”。三兒媳是將門之后,名叫袁雨桐,相公是人家經過幾番比武贏來的,后宅的大小事宜一概不問,與丈夫在任上多年,回來的次數兩只手都數的過來。。最小的老來子十九歲了尚未娶妻。
“我猜你就會在這,走了多久了?”肖敬泰看著妻子,無奈地搖頭。
來人是肖家二爺肖敬泰,肩寬體闊,挺拔如松,相貌堂堂,典型的武將風姿,如今任副都指揮使。
“我在屋里坐不住,你說我要是生個兒子,阿朗可怎么辦呢?”李嬌瑩急的都要哭了。
“凡事有我呢,你說你,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嫂生了龍鳳胎你不高興呢?”
“啊,不是的,不是的,我高興,我還看過了呢!孩子有一點點小,不過母親說了,養養就好了,我讓劉嬤嬤找了好多藥材送去了,有人參、鹿茸…”李嬌瑩扳著指頭數著。
肖敬泰見成功地轉移了話題,朝下人遞了個眼神,過來扶住妻子,往房間走去。
是該找父親商量一下了,肖家并不是忘恩負義之輩,可事情太過蹊蹺,赤手空拳的商人救下擁有護衛的官眷,恐怕只有自己的母親才會相信這樣的說詞。他調查過方玉富,那就是個投機取巧,趨炎附勢的人。一旦被他粘上,想脫身,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說什么老輩都能琴瑟和鳴,年輕人一定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怎么比,當年肖將軍從戰場歸來時已經二十七歲了,又剛剛站穩腳跟,想娶門當戶對的女子為妻哪是那么容易的,真正的名門望族不屑于理睬他,文官不喜,武將排斥,不得已娶了世代皇商的秦家之女。
現在的肖家,肖將軍身居二品,兒孫風華正茂。怎么還能與品德不堪的商戶聯姻?
肖敬泰決定約上父親和大哥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