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衍畏罪自刎于刑部大牢中。
賀家被抄了家,相關子弟全部流放羌南,一個強大的世家就這般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賀衍自刎的刀從何來?
這是其他世家最關注的問題。
他們知道,賀衍根本不是畏罪自刎,而是被趙隸折磨死了。一時間,朝中人心惶惶,生怕布了賀家的后塵。之前以賀家馬首是瞻的朝臣們,立即和賀氏劃清了界限。
甘泉宮。
顧天晴的肚子有了變化,微微凸起,且一日比一日大。
敏妃與賢妃斗,敏妃的孩子沒了,賢妃也慘死在掖庭宮中,最得利便是顧天晴了。
她腹中的孩子是皇帝唯一的孩子,即使皇帝之后有了孩子,她腹中的也是皇長子。
顧天晴靜下心來,反而沒有之前那么混亂了。她如今便是要沉得住氣,將幕后之人尋出來。她不可自亂了陣腳,便會如了對方的意。
“天晴。”
顧天晴形容柔美,露出一個笑道:“英韶。”
季英韶依舊是一身白衣,身上沒有絲毫生意人的市儈氣息,若是不知他身份,只見他的人,大多人都會覺得他是個讀書人。
季英韶在顧天晴的對面坐下,眼中閃耀著邀功似得光芒:“天晴,我查到了。”
顧天晴的表情也凝重了起來,雙目專注地盯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那個和云曜一起來鄴城,且和凌家兄妹來往甚密的女子,是之前的云王妃——顧水月。”季英韶道。
顧水月!
顧天晴對這個名字一點也不陌生。
朔云丞相府不受寵的嫡女,嫁給云王為妃。這女人令她最疼愛的兩個雙生妹妹慘死異鄉。顧天晴想盡辦法想要報仇,但是最終都無功而返。這是個極為厲害的角色。
“公孫奕是云王的時候,顧水月是云王妃;公孫奕是宸王的時候,顧水月是宸王妃。由此可見,公孫奕對這女人是真心。公孫奕一舉攻入朔云,延續之前的國號,并未稱帝,實際上已經是朔云之君。這女人不在朔云做她的君后,來望月作甚?”
顧天晴皺著眉,怎么也想不通。
況且,她和顧水月是有仇。但是顧水月也犯不著歷經千辛萬苦,來找她報仇啊。
更何況,顧水月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望月安插這么多的人,行事如此得心應手。
顧水月——會不會和顧天瀾有關系?
她們一個在望月,一個在朔云,按道理是不該有關聯的。但是顧天晴心中卻有種強烈的感覺,這些事和顧天瀾一定有關系。
“英韶,替我查查顧水月和顧天瀾有沒有關系。再好好查一查顧水月這個人,最好將她的生平全部查出來。”顧天晴道。
“天晴,這朔云的事查起來,可要困難許多。”季英韶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顧天晴知道這很難查,但是對于季英韶來說,并不是查不到。
顧天晴看向他,雙目水潤潤的:“英韶,我如今孤兒寡母的,誰都靠不了,只能靠你了。”
她懷著身孕,身形微微胖了一些,但是下巴依舊尖細,面色紅潤,比起之前,更添了一抹風情與韻味。
季英韶盯著她,眼神里染上了欲望,一時竟是移不開目光。
顧天晴抓住季英韶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這便是望月將來的帝皇。英韶,你甘心只做一個商人嗎?”
手上傳來的溫度炙熱,季英韶的喉結滾了滾:“給我半個月的時間。”
顧天晴露出一個笑。
“天晴,還有一件事。”
“何事?”
“凌氏兄妹并沒有死。我的人發現他們出現在千里之外的望都。”季英韶道。
顧天晴的臉上的笑逐漸凝固了。
這件事往深了想,就令人不寒而栗了。
凌氏兄妹沒死,這意味著什么?
顧雄對凌氏兄妹有恩,凌氏兄妹將顧氏一族的祖先供奉著。凌氏兄妹是顧氏余孽。
趙隸將凌玉關進了刑部大牢,又將凌菁搶了回去,按道理,這兩人必死無疑。
然而,凌氏兄妹卻安然無恙。
這只有一個可能——趙隸是顧氏的人。
顧天晴以為趙隸是皇帝的人,皇帝也是這樣覺得,但是實際上,他們都錯了。
趙隸是顧氏的人啊。
顧天晴伸出手,手不由得抖了起來,不知是震驚,還是興奮的。
趙隸擺了她一道,將她舅父一家下獄,徹底清除了她的母族勢力。顧天晴對趙隸一直懷恨在心,如今終于有了對付趙隸的法子,還可以趁機牽扯出他的背后之人。
顧水月,趙隸。
原本是一卷毫無頭緒的線,她終于找出了兩個線頭,漸漸地,她會理出頭緒的。
顧天晴的眼中閃過一道殺意:“英韶,你再幫我一個忙。”
望都。
望都比鄴城更南,乃是望月的最南端。
這里緊鄰著海邊,天氣炎熱,民風比鄴城彪悍一些,男子時常裸著上身在街市間行走,女子的衣裳也輕薄簡單許多。望都也不如鄴城那般物產富饒。這里的百姓以水產為生。
凌氏兄妹的家在這望都算是顯眼的一座。
二進二出的院子,門口處有一大片竹林,雇了幾個短期的仆從,還有十個護院,在這望都算是大戶了。
凌玉天生就是有頭腦的,他當初帶著妹妹來到望都的時候,身上只帶著五百兩的銀兩。他因地制宜,開始做水產生意。天熱,水產容易壞,凌玉便想出一個主意,在里面放上冰塊,保存的時間長了一些,然后拉到臨近的州縣去賣。
這生意便這般做了起來。
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凌玉便買下了這樣一間院子,置辦了家業。
凌菁懂事,年紀雖輕,卻也知道如今不是做大家閨秀的時候。她與幾個仆人一起編織著竹籃,用于裝水產。
樹下陰涼,風一吹,十分舒爽。
或許是太舒爽了,凌菁走神了。
前一段日子對于凌菁來說簡直如做夢一般。
她雖然不是名門出身,但是哥哥有本事,將她護得很好,曾經指著鄴城一眾有名的年輕公子問她,看上了哪一個。
其實只要她有看上的,哥哥肯定有本事讓她嫁進去,去做世家貴族的夫人。
趙隸是什么人?尋常人提及都會膽戰心驚的。她卻要跑去給趙隸做夫人。
但是,為了救哥哥,這是唯一的出路了,她根本無路可走。
凌菁乘著馬車來到趙府門口,敲開了趙隸的門。
她被帶到了趙隸的面前,對上了那張兇神且丑陋的臉。男人將她拉進了房間里。
“娘子,來與為夫洞房了?”
這人生著極為丑陋的臉,笑起來更為丑陋,他看起來也十分瘦削,力氣卻很大,一甩便將凌菁甩到了床上。
男人開始脫衣服,他看著很瘦弱,但是脫去身上的衣物,身形卻是頗為壯碩的。他著上半身,緩緩走近。
凌菁終于知道害怕了,瘋狂地想要掙扎,但是男人的力氣很大,如小山似的壓在她身上,她根本動彈不得。男人的手掌落在她的腰間,扯開了她的腰帶。
凌菁開始瘋狂地喊了起來。
然而,男人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而是退了兩步,坐在椅子上,著上半身喝著茶,滿是戾氣的眸子便這樣盯著她。
凌菁一下愣住了。
“愣著干嘛?繼續叫啊。”男人道。
凌菁傻愣在那里。她因害怕而尖叫,如今對上這副樣子,根本不知道作何反應了,她也不知道眼前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年紀小,但是也知道洞房是什么。
“一直叫,叫到聲音沙啞,還要帶著一些得趣的。”男人循循善誘道。
“啊?”
“大聲點。”
凌菁像是終于反應過來,大聲地叫了起來,叫得撕心裂肺。
“太尖了,低一些,像是從嗓子里發出來的一般,綿長一些。”
“嗯”凌菁嘗試地叫了一聲。
趙隸的臉色依舊毫無變化,凌菁卻覺得他給了自己一個贊賞的眼神。
趙隸喝了一壺茶,凌菁便叫了半日,叫得喉嚨都啞了。趙隸抓著她的手,用指甲在自己的背上抓了幾道痕跡,才轉身離去。
這一日對于凌菁來說太奇怪了。
后來,她便聽到了趙府下人們的議論。
“那姑娘真是可憐啊,在房間里叫了半天,不知道受了怎樣的折磨。”
“他手段殘忍,想必床笫之間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姑娘恐怕命不久矣了。”
“真是造孽啊。”
下人們看她的眼神都帶上了同情,盡管凌菁知道自己受苦的只有嗓子。
趙隸其實沒你們想得那么壞。
她很想告訴那些人,告訴所有的朝臣。但是,她只會心里想想。她知道趙隸這樣做,肯定別有深意。
每叫一次,凌菁的身體便‘弱’一分,最終,她被折磨‘死’在了床上。
凌菁再睜開眼的時候便發現自己躺在了顛簸的馬車里,趕車的正是安然無恙的哥哥。
“哥哥,咱們去哪里?”
“望都。在鄴城,我們都是死人了。”
于是,凌菁便來到了望都,開始安頓了下來。
無數次,她都想問問哥哥,鄴城怎樣了,趙隸…怎樣了。
但是最終,她都忍了下來,她知道自己是一個‘死人’了。
“好看嗎?”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凌菁回神,便看到自己的眼前有一串珠花晃動著。凌菁連忙從他手里搶了過來:“謝謝兄長。”
這里的女子不像鄴城一般愛打扮,珠花店開不了兩日就倒了,漸漸的,連珠花也少了起來,近乎絕跡。這珠花在望都是稀罕玩意,她知道哥哥肯定花了一番心思。
仆人們不知何時已經散開了。凌玉在凌菁身邊坐下:“菁兒,陳家的公子來提親了。我見過陳家公子,人品不錯,你也到了適婚的年紀。”
凌菁的心突然慌了起來,她的腦海中不知為何浮現出的是一張并不好看且滿是戾氣的臉。
“哥哥的意思是以后就留在望都,不回鄴城了嗎?”
“鄴城的事已經了了,她希望我們留在望都好好過日子,我們就要順她的意。”凌玉道。
凌菁垂著腦袋,不再說話了。
只是有些時候,變故總是無處不在的。鄴城起的風,早晚會波及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