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醫生,患者心跳停止了。”
“馬上進行心肺復蘇!趕快去通知歐陽主任。”
醫生的急救動作在白晨風眼里急切又粗暴,那么柔弱的她如何承受?他木然看著玻璃窗內發生的一切,胸口一陣刺痛,痛得他幾乎說不出話。
你…還是要離開了么?蒙蒙,紀蒙蒙,在我還沒來得及好好愛你的時候,你就真的忍心這么離開我,讓我抱憾終生?
其實,自從你離開后,我時常在夢中醒來,看著空空蕩蕩的一切,心痛難忍。我以為我疼是因為我的一廂情愿,卻不知原來是因為對于你的痛,我一直感同身受。
我越來越恨自己,因為如今你承受的一切,我不能替你分擔絲毫,只能像個局外人一樣,遠遠看著。
如果你離開了,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一具木偶,一具行尸走肉,無喜,無痛,無悲,無憂。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本是沉痛的眉眼倏的一轉,眸光暗沉,你以為有了孩子我就會縱容你離開我么?不會的!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我都不許,絕對不許!
是的,蹉跎了這么多年,他再也不會讓她離開自己,讓他們之間留下任何遺憾。同生亦或是共死,又有什么難的?
急救室的紅燈,倏然熄滅。
醫生剛走出,便被奔跑而上的人緊緊圍上,所有人,臉色都凝重到了極點。
“醫生,她現在怎么樣了?”一向鎮定的康辰軼此刻也顫了聲音。
“你們既然是患者家屬,應該很清楚她這心臟會隨時可能要了她的命。這次的情況非常嚴重,她一度沒了心跳,我們也以為無法施救了,萬幸她的意志很頑強,居然撐了下來,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白晨風一直秉著的呼吸終于松了下來,一向清冽的聲音變得粗噶:“她什么時候能醒?”
“就目前來看還不好說,有可能會馬上醒來,也有可能永遠也醒不來,暫時只能觀察著。”
可能永遠醒不過來?白晨風耳邊響起轟鳴,在他的認知里,人的心跳驟停后,短短幾分鐘內就可以造成腦死亡。即便可以把人救回來,也會變成傳說中的植物人。
“還有件事情要通知你們,她的身體目前無法接受換心手術。”
“之前不是說她的情況危急,需要盡快安排手術么?”
“她的這次心跳停止可以恢復,證明情況比預想的好。而且,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不適合接受這么大的手術,太危險。”
白晨風知道她的情況肯定是越來越差了,他再也受不了無法觸及到她,要馬上見到她:“我可以進去看看她么?”
歐陽淺夏年紀不大,雖說作為一名醫生,對于生離死別早就百煉成鋼。可她還是希望可以讓這對情人,能多一些時間相處,就點頭同意:“李醫生,安排一下吧!”
中年男醫生點頭,對白晨風說:“您最好消毒,因為患者剛進行過剖宮產手術,現在還在昏迷狀態,盡量不要感染了。”
“好。”白晨風冷冷的回。
他自己胃潰瘍的時候,對醫生說的話置若罔聞。而到了林空空的時候,他卻絲毫不愿違逆。耐著性子由著醫生折騰了許久,他才終于看見了她。
不知是不是所有手術后的患者都是這副樣子,蒼白憔悴,毫無生氣,像極了一具木偶。
他最看不得她受苦,如今卻成了這幅樣子。坐在她身邊,握了那只沒打點滴的手,放在臉頰上,感受著她清淺的溫度。
就這么靜靜地陪著她,動蕩不安的心逐漸平靜,他發現在她面前,他從來都不能自已。
林空空清醒過來已經是夜半時分,她茫然的看著周圍。發現病房很大,布設豪華,天花吊燈不展,只余床頭一盞小燈,輕爍著微弱的光。
俊美的男子靜坐在床前,剛毅的下巴,纖長濃密的睫毛,遮斂了重瞳。蹙著的眉頭,似乎昭示著他即使在睡夢中,依然有解不開的心結。
她知道自己經歷過什么,沒想到還能見到他。這一刻,她發現所謂的愛恨,在命運面前顯得微不足道。
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時候,她記得的只有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清俊的男子,冷漠卻純凈的瞳…她依然放不下他,依然希望能見他一面,依然希望他能好好的。
我的愛就是這樣卑微,卑微到那么恨你,卻依然忘不掉你。凝向他的臉,想伸手碰觸他,卻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力氣,這一動,腹部的疼痛,讓她低低的痛呼了聲。
倦極小憩的白晨風瞬間驚醒,聲音焦急:“你醒了?”
林空空看著他不說話,眼淚已不由自主的滑落。
白晨風的心瞬間不由自主的柔軟了,本是冰冷的人,卻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溫和些,繃著臉,去吻她的額。
“是不是傷口疼?”他問的平靜,眼睛卻死死看著她小腹的位置,雖然蓋著被子,可他依然知道那里會有一道很長的傷口。咬牙又咬牙,終于忍不住,伸手就要揭開被子。
“小白,別動!”林空空蒼白的臉頰出現一抹淡紅,不知他要做什么,此時卻覺得尷尬,因為她沒穿褲子。
他本是霸道慣了的人,此時卻很在意她的感受,側頭看她,眼神不解。
“是有點兒疼,不過…不礙事兒。”
白晨風不回復,只眸光深沉的看她,發現她大概是不好意思了。可她為什么會不好意思,他卻不甚清楚。他們再親密的事情都做過,而且她還為他孕育了兩個可愛的孩子…
想到她纖細瘦弱的身子上會有很大的傷痕,不再完美,他心一窒,靠近了她,把她輕輕抱進懷中,小心翼翼。
兩手捧了她的臉頰,薄唇顫抖著湊上去,清淺的吻,印在她的額頭。他的唇不像他的人那般冷硬,很柔軟,還帶著淡淡的溫暖,相觸的肌膚,能感受到他指腹上的粗糲。
“我只是看看你的傷口,別怕。”他低聲安撫著。
林空空這時候不敢面對他,因為他們之間隔閡很深,也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身體,丑陋不堪。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但是她對那些那些流傳在網上,剖腹產之后傷口猙獰的圖片,記憶尤深。
白晨風看到她眼神中的無措,心一疼,低頭含了她的唇瓣,輾轉吸吮,溫柔纏綿。
她的淚順著她如玉的臉頰緩緩滑落,滴落在二人交纏的唇舌上,白晨風嘗到了淚水的苦澀,才稍稍放開了她,額頭輕抵了她的。
林空空的大腦不停的支配自己,應該推開他,以后都不要和他再有糾纏。可心里還有個諷刺的聲音:“你不是一直希望能和他在一起嗎?怎么現在又開始矯情起來?”
她猶猶豫豫的看著他,機械地道:“我的事,你都知道了?”
白晨風微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回:“你說呢?”
林空空淺笑,苦澀又惆悵,眼神也瞬間飄去了很遠的地方。
“為什么不告訴我?”他質問,很明顯是在生氣。
林空空卻是超乎尋常的平靜:“告訴你,有什么用?是能替我嘗嘗異國他鄉,發現自己身患重癥的絕望;還是能對我好一點,不利用我,不欺騙我,不毀了我的生活?”
他對于她會說出這般銳利的話語,也十分意外。漆黑的瞳像深不見底的大海,平靜的海面下,隱藏著波濤洶涌:“你…恨我?”
這個問題定林空空也曾問過自己無數次,答案是什么,她也想不通。人們都說恨是愛的一種,沒有愛便不會有恨。可她不想愛他,所以,她努力過很多次想不恨他,結果都沒成功。
她只能平靜的看他,想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可最終,慢慢潤濕的依然是自己的眼。
她無力的認命,忽然想起曾經看過的一句話,在愛情的國度,誰愛的深,也就失去了主動權。
如果愛情是一場角逐,那么,面對他,她注定是輸家,永遠的輸家。既然一切早已注定,那她又何必去排斥?
“恨!那把橫在我脖子上的匕首,抹殺了我對你所有的幻想,讓我認清了一個事實,在你心里最重要的永遠是仇恨。”
“不是的…”白晨風低頭,暗沉了眸子:“我一直以為我們的未來還很長,只要我報了仇,解開自己的心結,才能心無旁貸的和你長長久久。我沒想過,有天你會…離開我…”
“如果我不是我,我是真正的紀蒙蒙,你還會不會利用她的生命來要挾?”
白晨風從來沒想過,一時被她問得愣住,許久之后才回:“我不知道。”
是的,他不知道!他是一個很客觀的人,從來不會憑借自己的主觀臆斷,來推測什么。對于沒發生過的事,也不會輕下斷言。
可他卻不知這一句話,瞬間讓林空空如墜冰窟。女人的世界里,總是非黑即白。他說不知,她就想到了不會,進而就覺得他愛的只是姐姐,她不過是個替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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