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結束,紀忠良被人帶走,空氣中傳來一陣鐐銬碰撞的聲音,異常刺耳。
林空空看著紀忠良被人帶走的那一刻,心疼如絞。他出事出的很急,被捕之前連一句話都沒有來得及交代給她,她覺得她有很多話都沒有跟父親說。身體控制不住的輕顫,站起來的時候,還不小心踉蹌了一下。
白晨風被突來的變故嚇得慘白了臉,利落的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將她半攬到懷里,看著她蒼白到透明的臉頰,和眉眼間的痛色,心里泛起疼意。
可他這時什么也不能為她做,只低聲的叫她的名。
“蒙蒙…”
林空空此時根本就聽不到任何聲音,包括此時白晨風說的話,她只是神色凄惶的看著紀忠良。
像是心有所感,紀忠良在出門的前一刻回頭,目光直直的看著人群中的女兒。
只這一眼,頓時就讓林空空淚如雨下,什么理智瞬間都沒有了,忍不住沖著他大喊:“爸爸,我等你,只是八年而已,我等你回來。”
距離太遠,淚水模糊了視線,林空空并沒有看清楚父親的表情,只知道他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就又被人推著走開了。
她的爸爸,向來都是高高在上,對人生殺予奪的,何時被人這般對待過?不知此時心里要有多排斥、多不甘,是她害了他。如果不是她偷偷溜出來,牽連到了他,他此時還是“紅星”的最高決策人,怎么會淪為人人可以踐踏的階下囚?
“爸爸,保重好自己,我等你回來,我會一直等你回來…”她哭著說完這句話,紀忠良已經徹底消失在她的視線。
這一刻,林空空很清楚自己的父親,失去了什么。以后將被圈禁在重重高墻里,沒有自由,與世隔絕,只能看到天空的一角。吃著難吃的東西,穿著破舊的衣服,做著最繁重的勞務工作,而自己什么都不能為他做。也許在外人眼里,他做了那么多的壞事是罪有應得。可是,在她心里他只是她的父親,還是她失去了那么多年的父親。
在親情這段小路上,她一直在迷失。人人都道她性情溫和,待人寬厚,柔善可欺。其實她最小心眼,也最愛記仇了。就因為她從小見證了母親的艱辛,就因為她的世界里從來沒有感受到父愛。所以,在她18歲真真正正來到紀家,來到他身邊的時候,她從來沒有在心里承認過,紀忠良,是她的父親。
她的生活,自從母親離世開始,就變得一片黑暗,沒有方向。遇見了白晨風,她才覺得生活又變得多姿多彩起來。她愛人也愛得也很自私,只想著把自己能給的一切都給他,卻從未想過他是否需要。
而父親對她來說,似乎只比陌生人多了一層關系而已。她一直認為,他不愛她,他需要的只不過是一個繼承人的身份。他們的關系維系起來,也只有那一點點血緣。
血緣代替不了感情,人和人之間的關系也不能單純的以血緣來維系。所以,在瑞士的三年,包括從瑞士回來之后,如果不是父親派張泉找上門,她很可能永遠都不會回紀家,亦或是回來也只是匆匆的看一眼,就會離開。
家,這個字對她來說,在母親去世的那一刻就已經沒有了。如果不是因為她不能獨自生活,她應該不會留在那個金碧輝煌的紀家。她只想過簡簡單單的生活,不想要機關算盡,也不想要人人都艷羨的財富。因為他很清楚,富可敵國背后,總會失去些什么。有的人終其一生都想爬到人生的制高點,可是,在通往制高點的這條路上,又會失去多少?
林空空是個女子,柔情似水的女子,她想要的生活就是,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過平淡如水的日子。她沒有任何奢求,也不想擁有多少財富,更不想費盡心思站到人生的金字塔尖。
因為,她不想有一天回首的時候,發現自己得到了財富,卻已經把最重要的東西遺失。那時遺失了的東西,也許就不一定找得到了。所以,她的性格完全不像父親,一點都不像。因為不像,也就不想走他的路,更不想和他有任何交接點。對待他就像對待陌生人一樣,不肯和他聯系,不肯接受他給予的金錢。
林空空沒有想到,父親會救自己,很出乎她的意料。她也是在那個時候才明白,父親是愛自己的,只是他的愛很含蓄,所以她遲遲才感受到。
她想在那一刻父親的心里,她是最重要的。她的生 網友請提示:長時間閱讀請注意眼睛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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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安全,比父親辛苦維持來的名聲、地位、金錢,甚至是他自己的生命,都重要的多。
這就是父愛,很沉默、很厚重的感情。
她想如果這些年,她沒有用那么冷淡的態度對待父親,也許今天她的內疚就會少一些。
林空空兩手攬了白晨風的脖頸,抽抽搭搭的說:“小白,我好難過…”
白晨風輕撫著她的長發,溫聲安慰著:“都會過去的,現在的結果不是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嗎?”
林空空抽噎著點頭,兩手攬他攬得更緊,“是比我預想中的好了很多,可是,小白,我爸爸已經年過半百了,八年以后他都已經老成什么樣子了…”
白晨風把他的兩只手臂拿下來,輕扶著她的肩膀說:“這里人來人往的,你先別哭了,咱們先回去。”
林空空還是抽噎著搖頭,兩手抓了白晨風的手臂,凄凄的說:“監獄里的生活,我們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辛苦難熬,我怕他熬不到出來的時候,小白,你說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啊?”
“我…”白晨風這一刻,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因為對于紀忠良,他真的無話可說。
“你看到了嗎?這才短短的十幾天,他就已經蒼老成了那副模樣…”
“我們回去再說。”
“回去?回哪?一想到我爸爸他現在正在受苦,而我卻什么都不能為他做,我就哪也不想去了,我要留在這里陪他。”
“你別任性了,聽話。”
“我沒有任性,小白,你知不知道我爸爸出事跟我有關系,如果不是我,他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我的錯。”
白晨風此時覺得,女人的思維真是怪異到,讓人無法理解的程度“這不是你的錯,你沒有讓你他去做那些違法亂紀的事,難道你不覺得他是罪有應得嗎?”
林空空睜著一雙清澈的眼,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下,似是自言自語的說:“我知道,我知道他做了很多錯事,可是,他是我爸爸,我…我難道不能為他傷心一下嗎?”
“你為他傷心?那你有沒有想過他的所作所為,讓多少家庭支離破碎?讓多少孩子變成了孤兒?”
林空空的眼睛里水光嫣然,還漾著一絲朦朧的憂傷,“這個時候你心里應該很高興吧!你恨他對不對?”
白晨風看著她的眼睛,很認真的說:“對,我恨他。”
林空空感覺自己的力氣一下子被抽干,她無力的坐在椅子上,“是啊,我怎么忘了,你們是仇人,水火不容的仇人,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白晨風看了她的樣子,許多想沖口而出的話,又被生生收了回去,就堵在胸腔里,沉悶。他挨著林空空坐下,讓自己的聲音盡量平靜的說:“好吧,你靜一靜,我就在這陪著你。”
林空空也沒執意的非要他離開,只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審判廳里的人早就已經走完,也許這里每天都上演著很悲情的戲碼,所以,竟然也沒有人來攆他們走。兩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屋子里,彼此沉默。
白晨風本來想要安慰一下她,但自己整個人已經徹底亂了,從未有過的慌亂。這種慌亂不是因為紀忠良罪有應得,終于受到了懲罰;也不是因為他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而是他真的感覺到林空空傷心了,很傷心。
其實,他們分分合合這么多年,每次吵吵鬧鬧,甚至說要徹底決裂,都與紀忠良脫不了關系。他從來沒有見過林空空這樣傷心,也許自己利用她做人質,真的無限放大了她對紀忠良的內疚。
在他的印象里,紀忠良是一個兇狠殘忍,視名利、金錢、地位重過自己生命的人。而且,紀忠良今天會有這樣的結果,他們都很清楚,一切都是他做的。
他以為紀忠良見到,他光明正大坐在林空空身邊的時候,即使不會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大抵也會暗流涌動。沒想到紀忠良從始至終都很安然,竟然看都不曾看他一眼,除了給林空空的一個眼神外,似乎世界與他已經毫無關系。他曾經最看重的那些東西,如今已經不值一提。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希望紀忠良去死,而他白晨風無疑是其中欲望最強的那個。
紀忠良和白晨風這兩個名字,就注定了水火不容,注定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