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空頸上鮮血滑落的那一刻,紀忠良的眼睛里一片血芒。這是他人生中第三次感受到,錐心刺骨又無能為力的疼。
第一次是失去第一個女兒;第二次是知曉林婉儀去世;這一次是他看到鋒利的匕首,威脅到他在這世上唯一親人的生命。
罷了,他這一生在金錢、權利、欲望的漩渦中掙扎,做了很多世人眼中的惡事,也失去了很多。
如今他老了,這世上也只有他的女兒是他唯一想去保護的。不管白晨風是何目的,成全他也就是了。因為,他再也不能拿她去冒險,尤其是對她生命安全有威脅的時候,就是千分之一的可能也不允許。
“住手!我答應你,別傷害她…”
紀忠良說出這話的時候,一點妥協的姿態都沒有,仍是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王者氣勢。
這句話讓已經準備好接受死亡的林空空睜開眼。她看著父親,紀忠良卻只是如釋重負的沖她笑了。
白朗放開對林空空的鉗制,吩咐下屬拿來藥物,噴在傷口上止血消炎。他的手很穩,所以傷口控制得恰到好處。
他的私人醫生曾說,這是一雙適合做外科醫生的手。結果,他的手都是用來屠戮,從未救過人。清理完血漬,可以清晰看見一道約三厘米長的整齊傷口,印在她如雪的頸上。
人的頸很脆弱,氣管和動脈血管任何一種被割傷都是可以致命的。尤其是傷了頸動脈,出血會為噴射狀。像他這種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可以一刀割斷動脈和氣管,基本上就算沒救了。
白朗粗略看了下,問題不大,只因匕首太過鋒利,咽喉處軟骨略有損傷。就自己的經驗來看,只要保持傷口干燥,清潔,按時換藥,養個十多天也就可以愈合了。
清理完傷口,又用干凈的白紗布包扎壓迫止血。整個過程,林空空不發一言,形同木偶。因傷口橫在咽喉處,可能是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傷口處理完畢,白朗吩咐人先把先林空空送到臥室休息一會兒。只等著他的人接到錢主管,并順利轉移到他安排好關系那里,任務就算完成了。
“我派人去接錢主管,只要確定人和東西都沒事兒,就立即送你女兒去醫院。”
“我既然答應了你,就絕不反悔,你現在必須立刻送我女兒去醫院。”
白朗仍是高深莫測的笑,“放心,我的人就等在紅星附近,很快的。只要紀總配合我們,不故意為難,我保證可以在半個小時之內把紀小姐送到醫院。我清理傷口時想必紀總也看到了,不會有問題的。”
紀忠良神態很沉靜,絲毫沒有緊張落魄之態。似乎剛剛進行的不是關乎生死的較量,只是一場稀松平常的談話。
“好,我答應你,也希望你能信守承諾,保我女兒平安。不然,我不會放過你,我的勢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瓦解的,要你付出代價還不算難事。”
白朗頷首,回復說:“晚輩自然清楚。”
然后就關了視頻,疲倦的揉了揉眉心。這一次可真是驚險,如果紀忠良依然不答應,他這刀也前進不了半分了。
其實,越是像他這種視法度為無物的人,心里越是有自己的底線。他認為所有的刀光劍影和血雨腥風,都是男人之間的事,不可以把無辜的女人和孩子牽連進來。因為,他們真的屬于弱勢群體。
孩子應該無憂無慮,女人貌美如花也就夠了。男人么?男人可以做很多事,謀生的同時要保護女人和孩子。有能力像他這樣的,還可以施展施展雄心抱負。
心情輕松了一下,又想到紀忠良這個人心機深沉,還是不能大意,免得功虧一簣,就去隔壁找李元朗。
李元朗不知道這短短的一會兒時間,就發生了這么大的事。聽說林空空受了傷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嘴里念念有詞:“完了,完了,徹底完了,這次真等著被剝皮抽筋吧!”
白朗實在看不下去他那副十分沒種的樣子,出口諷刺:“我找你來是讓你親自去我安排好的地方,安頓姓錢的那貨,你能別轉來轉去的么?”
“我這就去,你趕緊把人給我送醫院。”
“知道了,趕快從我面前消失,看不下去。”
李元朗急匆匆去辦事,白朗也放下心。準備去看看林空空,雖然對自己的手法很自信,但那女人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模樣,可別出了什么紕漏。
林空空坐在床上,把自己抱成一團。她想睡一覺,睡醒后是不是就會發現,這一切只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場噩夢。
頸上的疼痛卻提醒著她,不能自欺欺人。她不知道爸爸答應了那人什么,也不知道明天自己會失去什么,只是心里的不安愈盛。
白朗走到她身邊,看見她還被繩子綁著的雙手,伸手替她解開。
林空空依然背靠著墻壁,一動不動,甚至都懶得看他一眼。
“你別亂動,一會兒我就帶你去醫院,不會有事的。”
林空空聞言睜著一雙清澈剔透的眸子,略帶諷刺的看他。一個綁匪還要和她承諾不會有事?難道他忘了剛剛是誰想要她的命么?他不介意,她忘不了。
白朗觸及到她的眼睛低低的笑了聲,“你這樣看我做什么?想報仇,我等著。”
林空空剛想開口說話,就被痛得蹙了眉,好像傷到了喉嚨。
白朗看她的樣子,也是一愣,心里把可能出現的情況濾了一遍。出口的話倒是有了幾分實在的關心:“傷口疼?忍著點兒,先別說話。”
林空空明白,此時逞一時口舌之快也沒用,看也不想多看眼前人一眼,索性就完全忽視他,純把他當做不存在。
白朗從來不缺女人,時常還有年輕的女孩子見了他當面表白的。被人徹底無視還是頭一遭,尤其還是他剛剛傷了的人。起碼也應該恐懼的看著他,或是惡狠狠的也行啊!
此時并沒察覺自己的想法已經幼稚到極點,還想繼續引起人家姑娘的注意。
“喂!紀蒙蒙,我在和你說話,你回答不了,給我個眼神兒也行啊!”
頸上的傷口一直在疼,還擔心父親會出事,心頭隱隱約約浮上一抹難言的憂傷,林空空忽然覺得自己面前這個人,簡直無聊變態至極。垂了眸,把頭靠在墻壁上,神色是與這個年齡不相稱的廖寂。
他本來也不是多話的人,本來心里覺得對不住她,所以準備陪她說說話。結果看人家壓根就是,多看它一眼都要害眼的模樣,也就不說話了。
果然在預計時間里接到了李元朗的電話,一切妥當。人證物證俱在,已經交給提前安排好的人。
白朗松了口氣,看看仍是失魂落魄的林空空,上前去抱她。
林空空被這個欺身上前的男人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剛要出聲,又痛得白了臉。只伸手推拒,見無果,又抬腿去踢他。
白朗把張牙舞爪的女人橫抱在懷里,氣急敗壞的說:“別動,你現在不能有大動作,不能用力,否則很容易血管崩裂。”
林空空果然安靜下來,只戒備的看他,一雙清澈的剪水瞳泛著些許害怕的神色。
白朗語氣陰森:“紀小姐,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還不到饑不擇食的地步,對你這種一點兒女人味兒都沒有的女人,不感興趣!我只是要送你去醫院,明白?”
他這么說著還順帶掃了一眼她前胸的位置,林空空頓時又羞又怒,瑩白如玉的臉頰上也多了些微微的桃花紅。
白朗看她終于有了些這個年紀女孩子該有的神態,低笑一聲。不過,拜他良好的記憶所賜,他記得資料上這女人應該二十七歲了,怎么還是剛剛成年的少女模樣?外表看起來多說也就二十歲。果然,這小個子的瘦弱女孩兒就是減齡。只是…不知道白晨風怎么下得去嘴?不會有摧殘祖國花朵的罪惡感么?
抱著她大步流星的出門,他雖然走的很快,可林空空卻絲毫沒有顛簸的感覺。
到了醫院,急診處的醫生替她打開包裹著的傷口,進行消毒,觀察傷口后告知喉嚨處需要縫合。
白朗一聽需要縫合,第一個反應就是要是留了疤,白晨風會不會看見一次收拾他一次?就蹙眉問:“會不會留疤?”
醫生看了一眼包裹得過于嚴實的他,沒好氣的說:“美容線,基本看不出來。”
白朗難得的好脾氣,被吼了也只是點了點頭,再不說話了。
林空空還沒有疼痛的感覺,醫生已經縫完了,之后又給她注射了破傷風。
“可以了,回去記得保持傷口干燥,每天用碘伏消毒,兩小時一次,防止感染。如果沒特殊情況的話,就不需要靜脈注射抗生素了。”
白朗看確實沒什么事終于放了心,禮貌的向醫生道謝。
醫生卻理也沒理他,只對林空空說:“對了,為了防止傷口崩開,之后幾天痛感消失后也盡量別說話,有助傷口恢復。”
林空空此時不能說話,也不能點頭,只好沖醫生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