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紀忠良對自己的女兒多少還是心生愧疚,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利用,她不會愛白晨風,也不會為他蹉跎了這么多年。
他知道白晨風并未良人,那么冷冽狠絕的男人,注定會傷害到女兒。他以為只要他順利拿到白景的一切,可以斷了女兒和白晨風的牽連。但他沒想到一向沒有主見、逆來順受的林空空在這件事態度堅決。他不斷施壓,她才去了瑞士,她走后,他便放松下來。
當年畢竟是他對白景揚和康珺瑤痛下殺手,所以,他也想為他們留下一條血脈,放了白晨風。沒想到他韜光養晦暗培植勢力,等自己意識過來的時候,已經動不了他。
當年的事他做得極為隱秘,知曉這件事的幾個人現在也都亡故,他不知道白晨風是怎樣探得的真相。但是,憑著這么多年商海浮沉的直覺,他很確定當年那件事的真相已經不是秘密了。
他看出來白晨風對自己的女兒動了真心,稍加利用想在A市斷了他的生路,李舜娟卻忍不住女兒的哀求,出手救了他。
縱虎歸山,后患無窮。如今的一切,太棘手,他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面對。
思緒轉了一圈,紀忠良握了林空空的手,溫和的說著最殘忍的事。
“白景不只不是白晨風的親生父親,還是他的仇人,我也是他的仇人。所以,他助我扳倒白景,現在又輪到我了。”
林空空突然覺得自己這些年的憂慮自責,根本毫無價值。他明明知道自己覺得有愧于他,日夜煎熬,卻不肯告訴她真相。
“爸爸,你告訴我,是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這樣?”
紀忠良看著她清澈剔透的瞳,這雙眼睛像極了林婉儀的,只是少了孤傲清冷,多了幾分溫婉柔情。心一軟,他似乎有些理解了這么多年,為何白晨風遲遲不肯告訴她真相。
像水晶一樣干凈、剔透、漂亮的女孩子,適合被護在手心,而不是任其風雨飄零,畢竟她是易碎的。每個愛著她的人,不管是戀人還是親人,都會覺得她應該被眷寵著、被呵護著。她的這雙眼該是永遠這樣清澈透亮,不該被世俗生活染塵埃。
人們都說“窮養兒、富養女。”他也想嬌養著她,這是他愛的女子給他生的孩子,是他唯一的后人。只是,生活的殘酷不會因為她的美好,不落在她的身。
她不能每天生活在象牙塔里,認為全世界都是好人,這樣,當她遇到挫折時會退縮,會無法面對。有些暗黑的東西,她該認清,因為,她是紀忠良的女兒,是紀家唯一的傳人。不管發生什么事都要驕傲的生活,做受人仰望的強者,而不是任人踐踏。
“爸爸…”林空空等了許久都不見他回答,猶疑的叫他。
紀忠良從思緒萬千抽身出來,輕撫了撫她的發,聲音平靜:“殺父弒母。”
林空空整個人都不好了,她的耳膜被這短短的四個字刺得生疼。腦海是他清冷卓然又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她的小白…
心里泛起疼意,眼睛也有些酸澀,她看著紀忠良,聲音因為緊張而變得沙啞:“是誰做的?你…還是白景?”
她的眸光清澈,卻滲進了絲絲縷縷的絕望,那模樣并著質問的語氣,像極了二十多年前,林婉儀問他為什么要欺騙她的時候。
這是他的女兒,已經怨了他很多年,這一刻他有些害怕了,怕她知道所有事會恨他,會嫌棄他殘忍,會連一聲爸爸也不肯再叫。
“蒙蒙…你別問了,我不會告訴你的。”
“為什么?為什么不告訴我?”
紀忠良疲倦的靠了沙發,閉眼,一副不打算與她繼續交談下去的樣子。
林空空看著他點頭,似自言自語般:“你不告訴我我去問他,事實到底是什么?”
她說完話轉身出門了,李舜娟剛想起身攔住她,被紀忠良按住了膝蓋,他搖了搖頭,無奈的說:“讓她去吧!他們之間也該有個了斷。”
李舜娟也明白,白晨風在林空空心里的位置根深蒂固、不可取代。他們之間不該有愛情,因為仇恨會摧毀一切。也只有白晨風才能讓她真的死心,雖然不忍卻也值得。想到她腹的孩子,心里更堅定,男人的絕情也許可以讓她放棄這個可能會毀了自己的孩子。
林空空的手有些顫抖,她告訴自己不能慌,不然孩子會害怕。用手撫摸著小腹,那里有她的孩子,她是一個母親,還要順利把孩子生下來,她該成長了。
父親剛才的話已經表明小白來了A市,并且已經踏他的復仇之路。仇恨是不會有盡頭的,她得阻止他,不能讓仇恨吞噬他、毀了他。
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會見自己?又或者會聽自己的話么?如今他已有未婚妻,自己再聯系他,怕是會被人誤會,自己糾纏于他。
只是,她若是不去做,仇恨生仇恨,無休無止,總有一方要毀滅,他或是整個紀家?她不要,他們是她最重要的人,任何一方都不可以受到傷害。
猶疑許久,手機在她手里,有幾次差點撥通那個熟諳于心的號碼。
他因為她不是姐姐,棄如敝履,如今自己怎么厚著臉皮去見他?林空空在白晨風面前,一向薄弱的自尊心,此時又開始作祟。
電話撥通的時候,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緊張起來,好多個念頭冒出來。
他會不會不接?會不會不見她?會不會因為她當日的欺騙討厭她?
手機響起時,白晨風和白婷的午餐已近尾聲,他淡定的看下屏幕,忽閃的屏幕“蒙蒙”兩個字,跳進了他的心。
沒有人知道分開的日子,他用手指描摹過她的名字多少次?也沒有人知道,他忍不住為那個號碼續費,似乎這是無窮無盡的想念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更沒有人知道,他多想撥通那個號碼,看她愿不愿意接他的電話,和他像以前一樣續續家常話。
她說、他聽。
他一心都在電話,手一揮碰翻了桌子的杯子。杯的紅酒灑在衣服,杯子也掉在了地,瞬間粉身碎骨…
他甚至沒聽到杯子摔碎的聲音,也顧不去擦衣服的水漬。白婷拿了餐巾紙要幫忙,被他抬手制止了,急匆匆的起身出去接電話。
看他緊張的樣子,白婷心里已有了大概,除了紀蒙蒙,還有誰可以讓他這樣急切?宴會的匆匆一面,又帶走了你的心么?你對自己的未婚妻有沒有一點在乎?原來訂婚對你來說,真的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形式。我不想那樣,可你為什么要逼我?
我恨你,恨你們…
白晨風接起電話,并未言語,不知該說什么。
林空空看著電話接通了,對方沒說話,她想叫他,又有些不敢,支支吾吾的問:“你…你在聽么?”
“在。”聲音因為緊張,有些暗啞,白晨風清了清嗓子。
“我有事兒想和你說,方便見見我么?”林空空小心確認著,內心深處很怕被拒絕。
白晨風理理紛亂的思緒,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有什么事直接說吧!”
“我…”林空空不知該怎樣問,又或是該從何問起?
白晨風聽著對面沒了聲音,能想象得到此刻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微微嘆息一聲,把自己的話又重復了一遍:“有什么事?”
林空空覺得他也許知道自己為了什么找他,根本不想見自己,也是,自己又不是姐姐,在他心里能算得了什么?
“沒…沒什么事兒了…”她緊緊的握著手機,準備掛電話了。
白晨風聽了她最后這句話,知道她要打退堂鼓。火氣忽然來了,她這是想見他的樣子么?以前怎么不見她這么好打發?
“你現在在哪?”語氣不善。
林空空聽著他冷冰冰的聲音,弱弱的回了個:“在家。”
白晨風心下更惱火了,“那你現在從你家出來,一直往前走,我去接你。”
他并未察覺出自己的迫切,連約個地方都省了,要不是和紀忠良劍拔弩張的,他恨不得直接去她家,立刻見到她。
“還是別了,這里是A市,你別亂走,你告訴我地址,我過去找你。”
白晨風揉了揉眉心,距離次遇險才沒多久,果然是一遇到她方寸大亂。現在還要她來提醒自己,感覺有些怪。這么多年他習慣照顧她,習慣安排有關她的一切,其實她已經長大了,思維縝密、特立獨行。
他微不可查的笑了下,說了地址。
林空空察覺到他語氣里細微的變化,心情不似之前緊張,說話也輕快了許多:“噢!好,那我先掛了…”
“別掛!”
“啊?”
“啊什么啊?我讓你別掛電話。”白晨風現在只是想聽著她的聲音,僅此而已。
“那好…我…我現在出門。”
此時像極了以前很多時候他別扭起來,提些無理要求,她總是默默包容著,白晨風的心一瞬間柔軟得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