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此時未到子時,堪堪算是小年。
施妙魚疲倦不已,若是往日里,必然不肯這樣的,只是她現在連動一動手指頭都覺得累的不行,便也不計較這些了。
至于顧清池,他“吃飽喝足”,便格外好心的喂施妙魚吃飯。
只是吃飯的時候,卻又忍不住逗弄她,幾次都將人撩撥的想要發火,卻又在她眉眼含瞋的神情之中,將飯菜喂到了她的嘴里。
至于那一碗醒酒湯么…
安陵王表示,王妃便是最好的醒酒湯!
過了小年之后,離辭舊迎新便又進了一步。
施妙魚張羅著讓人將府上布置的煥然一新,又去林嫣然處走動了兩回,除夕夜便到了。
今年的除夕比起來往年,便寡淡了許多。
大抵是因著今年接二連三的出事,所以雖說仍舊是劉貴妃主持除夕夜宴,她也選擇了素凈一些,并未太過鋪張。
再加上今年被處置的大臣們竟然超過了半數,導致這宴會的規格都較去年小了很多。分明是一個不大的殿內,卻仍舊瞧著空落落的。
去年交鋒過的,交好過的,今年竟是許多都見不到了。
反倒是安陵王府,竟還是整整齊齊的一家人。
且還是沒有換過的一家人。
無他,只因施妙魚今日前來所帶的兩個側妃,還是江玉妍跟薛靈瑤。
其實顧清池原本是不讓她帶的,用他的話來說,便是:“不過是兩個擺設,帶著她們做什么?”
先前太子還在的時候,江玉妍還有點用處。今年太子死了,江玉妍也失去了最后的作用。當時顧清池便要讓她們悄無聲息的消失的,還是施妙魚說,若是府上去了舊人,說不定皇帝為了添堵就要給他新人。與其如此,倒不如暫且留著,顧清池這才留了二人一命。
不過他不知讓人跟江玉妍說了什么,施妙魚再見到江玉妍的時候,竟覺得她像是蒼老了十多歲一般。
而近日之所以帶著她們二人來,則是因著全了面上好看罷了。
若說去年的時候,施妙魚還不算是風頭正盛,那么今年,眾人看她的時候,就隱隱的有了些眾星捧月的意思了。
一則是因著顧清池這些年籠絡朝臣見到成效,這些人里有將近半數都是顧清池的人;二則皇帝雖說冊封了太子,可那太子還在襁褓中呢,誰知道是個什么樣的。顧清池作為皇帝的親弟弟,先帝的嫡次子,誰說得準等到皇帝仙逝之后,會發展到哪一步?
自來這位置上流的血還少么,他們是不相信顧清池能夠平平順順支持太子的。
所以看向施妙魚的時候,難免有一種押寶的意思在里面。
對于這些人,施妙魚能擋便擋,就算是擋不了,只要一個不耐煩的眼神,那些命婦們便都明白了意思。
不多時,她身邊就沒有礙眼的人了。
林嫣然見她這樣有些好笑,輕聲道:“你倒是干脆利落,只是別給王爺招來麻煩才好。”
聽得林嫣然這話,施妙魚頓時收起了先前那輕狂的模樣來,悄聲嬌笑道:“母親放心,我這也是分人呢。”
別看她不涉足朝堂,可對于這些朝臣勢力的分布卻是了如指掌呢,知道哪些人是真心實意,哪些人應該虛與委蛇,哪些人不必理會。
林嫣然不懂這些,但也知道施妙魚是個有分寸的,因笑道:“你知道就好。”
今日宴會一如往常,除了人少了一些,面孔變化了一些之外,并無其他不一樣。
施妙魚怕林嫣然覺得無趣,便陪著她悄聲說話。
大殿之上笙歌清越,倒是沒人能聽到她們這邊的小聲私語。
“嬌嬌的身子可好些了么?”
不知是不是林嫣然年紀大了的原因,岳啟寧自打生出來身體就不大好,偏又因著太小,吃藥也要小心再小心,最后還是林思雨改用了藥膳,混合在了碾碎的小米粥里,用來給她滋補。
如此幾日倒是見了一些成效,只是她的身子到底還是有些弱。
因著這個原因,施妙魚有事無事都要去府上跑一趟的。
聽得施妙魚問起她來,林嫣然也嘆了口氣,面上添了幾分愁容,道:“下午的時候有些發熱,你姨母在守著呢,走之前倒是好了一些了,也不知現下如何了。”
這個女兒,當真是應了岳崢給取的名字,是一個嬌嬌女了。從出生之后到現在,身體斷斷續續的就一直有毛病,林嫣然是一刻都不敢放松。
先前倒是還好一些,自從進了冬天之后,越發的嬌氣了。
今日的時候,外面有人放煙火,岳啟寧許是被嚇到了,下午哭了一陣就開始發燒。林嫣然這些時日倒是也有了經驗,請了林思雨過來看著。
岳崢倒是比她還著急呢,知道寶貝女兒又發熱了,連除夕夜宴都不想去了,最后還是林嫣然勸著,夫妻二人這才來了。
只是岳啟光卻是在家的,他說要守著妹妹,說什么都不肯來。
林嫣然想著他是小孩子,來了也無事,便留了他在府上。
雖說有林思雨在,可到底想著那兩個小孩子,心里也是一時都不得踏實。
聽得林嫣然這話,施妙魚也有些愁容,但是看到林嫣然的神情,也只能輕聲安撫道:“母親也莫要太著急了,嬌嬌現下太小了,大一點的時候就好了。前兩日府上得了一批溫補的藥材,我回頭讓人給府上送過去。”
林嫣然點頭應了,其實府上也不缺這些,她也知道施妙魚是在寬自己的心呢。
一想到自己還要讓施妙魚一個小孩子哄,林嫣然就覺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因輕聲道:“我倒是知道,只是養你跟平安,都從未這般費勁兒過。大抵是因為現在年紀大了,有些精神不濟的原因吧。”
當年有施妙魚的時候,她也是受過一些罪的,只是那時候年輕,只覺得都是甜的。如今那么多人照應岳啟寧一個,林嫣然反倒是也有些身體不舒服起來。
大抵也是這兩年嬌慣的了。
人吶,果然是不能太縱著自己。
施妙魚見狀一笑,正想跟林嫣然說什么,卻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
她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殿內,瞬間便找到了目光的來源。
那女子坐在劉貴妃的下首,妝容精致,神情里卻是有些敵對的意思。
對于這個女子,施妙魚可算不上陌生。
畢竟,先前進殿的時候,劉貴妃才跟眾人介紹過她的身份。
當今太子的生母,新晉了妃位的姚氏。自從她的四皇子被封為太子之后,姚妃的身份也水漲船高,今夜的宴會上,她也是被眾人討好的哪一個。
只是,自己跟她沒有過節才是,這女人這般盯著自己做什么?
施妙魚心中一時有些想不明白,只暗自里留了心,這才發現這女人竟一直在觀察自己。
這一場宴席,她時不時的朝著自己這邊看一眼,神情里滿是算計和不屑。
起初施妙魚還不當回事兒,可到了后來,她也起了幾分脾氣,索性直接將酒杯端了起來,在這位姚妃娘娘看過來的時候,敬了她一杯酒。
姚妃沒有想到施妙魚會給自己回應的。
原本她還只是暗中打量,可待得施妙魚挑釁的看著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的時候,姚妃突然便有些慌亂。
可在慌亂之后,她又鎮定了下來。
發現了又如何,這安陵王妃是在向自己示好么?
姚妃不明白,可也懶得明白。
她捏了捏手中的酒杯,想要不甘示弱的也喝了,卻見施妙魚已然不再看自己,仿佛先前的那一幕未曾發生過一樣。
意識到這個事實,姚妃越發的覺得有些心中不大舒服。
其實今夜里,她前來就是為了瞧一瞧這位安陵王妃的。
只是見了之后,卻覺得施妙魚除了生的好一些,其他再無別的什么優點。
真不知道安陵王是怎么看上這個女人的!
念及此,姚妃又有些憤懣,有些郁郁寡歡的將杯中酒喝了,重重的把酒杯放了下來。
殿內熱鬧之際,她這點動靜并沒有被人留意到,姚妃覺得心中苦悶不已,又夾雜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和隱秘的想法,索性直接起身,強撐著笑意道:“姐姐,臣妾身子不適,想要先回去了。”
其實這話是有些放肆的,只是劉貴妃性子一向好,再加上瞧著她臉色蒼白,便點頭道:“且去吧。”
這事兒只是一個小插曲,姚妃走了之后,不多時殿內歌舞便再起,她來或者走,毫無影響。
待得出了殿外,姚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覺得舒適了不少。
她身后的宮人急忙的追上了她的腳步,帶著幾分焦灼道:“娘娘,您怎么提前走了呢?”
聞言,姚妃停下腳步,冷哼道:“不然呢,本宮還要留在那里看她們熱鬧不成?”
聽得這話,那宮人苦口婆心的勸道:“娘娘,就算是為了太子殿下,您也該…”
“該如何?”
姚妃心情不好,直接便打斷了她的話,冷笑道:“本宮該去交好那些世家貴婦,以求她們來支持本宮的太子是么?”
她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始終帶著譏諷的笑意,鄙夷道:“你當本宮真的什么都不懂么?若是太子真的得了那個位置,來日要巴結的人是她們。可若是太子不能如愿以償,那么今夜本宮就算是再討好她們又有什么用?”
這話雖說是事實,可卻總要凡事爭取一番才好,不爭過,又怎么知道那些人會不會相助呢?
宮人嘆息了一口氣,輕聲道:“小姐,您便是不為自己想,總該想想,老爺跟夫人總不會害您的吧?”
那宮人自幼是跟著姚妃長大的,如今四皇子被封為了太子,她的身份也水漲船高,姚家起了一些想法,便在她出宮的時候言傳身教一番,讓她回來之后好生的勸一勸姚妃。
姚妃聽得她這話,臉上的神情越發的不好,到底是沒有說什么,只是道:“紅拂,這些話你不必再說了,本宮心中自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