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過來,施妙魚急忙彎下腰,摟住了岳啟光,笑瞇瞇道:“平安怎么沒去跟先生上課?”
聞言,岳啟光立刻便道:“先生昨日摔了腿,這兩日要歇著,讓平安自己讀書。”
施妙魚摸了摸他的頭,又見他的手有些通紅,便伸出手來替他暖著,一面笑道:“那怎么不進屋?”
方才他看的真切,岳啟光就站在林嫣然的身后,格外乖順的瞧著她指揮呢。
林嫣然原本正在忙著,聽見她們說話,也轉過頭笑道:“外面冷,帶著平安進屋子里去。”
施妙魚笑著應了一聲,見母親指揮的井井有條,便拉著岳啟光的手要去房中。
不想卻被岳啟光扯了下衣服,小聲道:“姐姐,我不進屋。”
見他這模樣,施妙魚瞧著好笑,便也小聲問道:“可是瞧著好玩,想跟著娘一起玩?”
這個年紀的孩子,愛玩也是正常的。
誰知聽得她這話,岳啟光卻是搖了搖頭,一本正經道:“并不是,只是爹爹臨走之前說過,要讓我好生的照顧娘。我得看著她,防止那些下人欺負了娘去。”
眼前的孩子明明身量未足,偏偏從那稚氣的嘴里說出來的話,卻是格外的成熟。
施妙魚被他這話驚到,又是好笑又是感動,便蹲著身子摟住了他道:“咱們平安真厲害,不過外面太冷了,去房間里看著娘親可好?”
瞧瞧這孩子的手通紅的,估計在外面站的時間已經不短了。
岳啟光聽得施妙魚這話,又想了一想,才點頭道:“那好吧。”反正他就算在屋子里,也能瞧見外面。
眼見得這兩個孩子拉著手進了房間,林嫣然才悄悄地拿帕子擦了擦眼睛。
方才岳啟光的話,她全部都聽見了。小孩子的嗓音脆,他自以為壓低了聲音,可是卻被自己聽了個真真切切。
這孩子呵,當真是叫人疼到了骨子里。
林嫣然又看了一眼,見他們姐弟已然進了房間,這才收回了目光,繼續忙活了起來。只是才聽了那樣的一番話,她只覺得自己的心里暖洋洋的,連腳步都輕快了起來。
等林嫣然忙完之后,天色已經接近正午了。施妙魚來的勤了,府上又只有她們幾個主子,見林嫣然忙,她便去廚房吩咐了膳食的事兒。
待得林嫣然再進房間的時候,就見飯菜已經端上了桌,正冒著熱氣,散著香味兒。
“母親忙完了?”
施妙魚正在擺碗筷,瞧見林嫣然進來,手上動作不停,一面笑著問道。
聽得施妙魚的話,林嫣然點了點頭,道:“嗯,都布置好了,今夜地龍便可燃起來,平安就不會冷了。明日再把書房收拾一番,府上便妥當了。”
也不知岳崢這一去,今年冬天還會不會回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將書房也給收拾出來,這樣若是他回來,在書房跟人議事的時候便不會冷了。
這人是個不講究的,偏偏她又看不到他委屈自己的身子。
一想到岳崢,林嫣然又覺得有些黯然,他去了大半個月了,到現在連個信兒也沒回過,也不知他現在怎么樣了。
不過眼前還有兩個孩子,所以林嫣然只想了一下,便強迫自己不準再想下去,走過去將三個人的湯都盛好了,笑道:“別忙活了,坐下來吃飯吧。”
她一向親力親為慣了,吃飯的時候倒是不喜歡有人伺候著。
這一點倒是跟岳崢父子不謀而合,畢竟這兩個人在邊關的時候,軍營里大多數都是糙漢子,倒也不是沒有女人,可又基本上是軍妓,岳崢潔身自好,從未親近過哪些人。再加上他有兒子,這樣的情況下,他基本上都是大事小情自己做,時日長了就養成習慣了。
如今的岳府里下人也不是很多,除卻護院之外,剩下的還不到十個下人,吃飯的時候便也不用人伺候著。
房中的飯桌不大,三個人圍著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沒有那些個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岳啟光又是個不消停的小開心果,一頓飯倒是吃的格外的熱鬧。
等到吃完飯之后,林嫣然讓下人便飯桌收拾了,自己則帶著一雙兒女去了榻上說話。
正房里燃燒著炭火,是林洲在天轉涼的時候就命人送來的,無色無味,熏得屋里格外暖和。
岳啟光年紀小,才說了一會兒話,就有些昏昏欲睡了。林嫣然見他抱著自己的胳膊,小小的身子蜷縮在自己身邊格外依戀的模樣,便覺得心中軟的一塌糊涂。
因怕他著涼,她便想起身將岳啟光抱回床上,不想一動彈,就見岳啟光皺著小眉頭,抱著她胳膊的動作越發的緊了幾分。
見狀,林嫣然無奈一笑,施妙魚已然起身,悄聲笑道:“母親坐著吧,我去給他拿個被褥蓋上。”
聞言,林嫣然點頭應了,就見施妙魚已經去了床邊拿了一條棉絮被褥。
將被褥蓋到他身上之后,施妙魚瞧著他依賴林嫣然的模樣,便笑道:“他倒是真將您當親人了呢。”
如果說剛 開始的岳啟光是帶著些怕被人拋棄的討好,那么現在的他,就是真切的將林嫣然當成了自己的母親那樣去依賴。
施妙魚看的出來,剛開始的時候,不管是岳啟光鬧也好,乖也好,都是想親近她們,且帶著小心翼翼的。他懼怕林嫣然不要他或者不喜歡他,所以乖巧的讓人心疼。
而現在不一樣了,大抵是因為林嫣然嫁了進來,真的成了他的繼母,且又對他真心實意的好,所以岳啟光現在便有了幾分這個年紀該有的頑皮與搗蛋。
可不管是什么時候,唯一不變的就是他對林嫣然的親近與孺慕。
這些,林嫣然自然也是知道的,因此在聽得施妙魚這話的時候,她只彎唇一笑,道:“是啊,平安是個好孩子。”
說這話的時候,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上午聽到的那些話,明明是個小孩子呢,偏偏說出保護自己的誓言來。
大概是她前半生過得太苦了,所以后半生,老天爺才這樣的補償她。不但女兒懂事孝順,還又多了兩個對她誠摯以待的人。
這輩子,她已經很感恩了。
見林嫣然感慨,施妙魚的眼中也滿是笑意。
因著岳啟光睡了,所以林嫣然說話的時候,便都放低了聲音。門外有下人過來回稟,說是定的大理石的屏風到了,施妙魚見林嫣然走不開,便替她出門去吩咐了下人該如何放置東西。
等忙完回來之后,她便笑道:“方才我瞧著房間里倒是煥然一新,母親當真是有心了呢。”
聞言,林嫣然也笑道:“是啊,忙碌了這些時日,終于算是要清凈了。”
施妙魚知道林嫣然的性子,她一旦做了某一件事,便一定要是規規矩矩的,因此聽到娘親這樣說,便附和道:“是呢,天也冷了下來,母親且多歇一歇吧。”
這兩年林嫣然的身體養的不錯,體態也豐盈了起來,倒是越活越顯得年輕了。
不過她到底是曾被喂過毒藥的人,施妙魚總擔心林嫣然的身體再出差錯,所以見她這樣勞碌,便會忍不住勸幾句。
見女兒的關心,林嫣然心中感動,因笑道:“放心,為娘心中自有分寸,不會累到的。”
林嫣然都這么說了,施妙魚只得應下來,又道:“我來給娘請個平安脈吧。”
算起來,她也許久沒有給林嫣然診脈了,如今天氣進了冬日,雖瞧著她臉色還行,到底不知她內里如何。
女兒的一片好心,林嫣然自然不會拒絕,將自己的手遞給她,一面笑道:“也好,只是要辛苦你了。”
見林嫣然這么說,施妙魚彎唇一笑,伸手搭上了林嫣然的脈。
初時她的唇邊還噙著一抹笑意,可沒過片刻,她的神情就一變,有些驚疑不定的看向林嫣然,滿眼的欲語還休。
見施妙魚這模樣,林嫣然也有些緊張了起來,下意識問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施妙魚張了張嘴,好幾次都沒有說出話來,那臉上的表情更是似要哭出來,又好像要笑出聲。
林嫣然更加緊張了,下意識的拉住她的手,深吸一口氣道:“魚兒,我這是怎么了,你就說吧,不必瞞著我。”
難不成,是她的身體更加糟糕了么?
一想到前幾年的經歷,林嫣然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當時她是生無可戀,唯獨舍不得自己的女兒,所以她掙扎著保住了一條命。
可是那樣艱難的境地她都活下來了,難不成現在日子終于好起來之后,自己卻反而熬不過去了?
林嫣然胡思亂想著,眼中也不由得帶出了幾分紅色來。
被林嫣然緊緊地攥著手,施妙魚張了張嘴,急切的想要表達自己的想法,可她卻反而不知該如何說才好了。
“母親,母親您聽我說,您沒事兒。不不不,你有事兒。你…”
施妙魚一時有些語無倫次,她深吸一口氣,反握著林嫣然的手,道:“您,您肚子里,有了,有孩子了!”
剛剛診脈的時候,施妙魚只覺得難以置信,所以才診脈的時候遲疑了半天。畢竟母親的身體是受過創的,早先她給母親調養的時候,為了保住她的命,也是用過虎狼之藥。所以,施妙魚壓根沒有想過林嫣然會有身孕!
是以診出喜脈,施妙魚第一個反應便是自己診錯了。
然而不管她如何的變換手法,結果都是一樣的。
施妙魚一時說不上心里是什么心情,有驚喜,有詫異,有緊張,更有擔心。
母親如今懷上身孕,倒是不知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了。
至于林嫣然,在聽到施妙魚的話之后,卻是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
良久,她才吶吶道:“你說什么?”
她方才是不是聽錯了,自己…有了身孕?
待得看到施妙魚喜悅且復雜的眼神之后,她下意識的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腹部。
那里平平的,可是,里面卻已然孕育了一條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