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他跟顧清池斗得你死我活,偏偏是自己一直在吃虧,好容易太子想好了應對之策,誰知道今日前來,將想好的說辭說了之后,非但沒有讓父皇心軟,反而讓父皇越發暴怒起來。
“兒臣不知自己做錯了什么,竟引得皇叔他們將矛頭對準了兒臣!”
原本這些說辭,皇帝一定會覺得是顧清池從中作梗。
可是今日卻不同了。
他看到的證據,都是自己的親信拿出來的,皇帝可以不相信這些武將,但是不會不相信自己的暗樁。
而那些,才是致命的證據。
不管是那厚厚的一疊可以證明太子與人勾結的信件,還是遠在他國的死士帶回來的消息,都足以讓皇帝相信此事的真實性。
皇帝想不明白,明明他已然是太子了,等到自己死之后,一切都是他的。太子卻偏偏等不了,連這幾年都等不了!
自己今年已經快五十了,還能再活多久?太子的狼子野心,就這么的大么!
所以在聽到太子到了這時候還在推諉,皇帝越發的暴怒,抬腳將太子踹倒在地,冷聲道:“你以為朕是傻子么,這么好騙么!好啊,你不承認是吧,那就看看這些,你如何跟朕解釋!”
太子先前還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可等到他看到那些信件之后,卻驟然懵了。
這些…
“父皇,這些不是兒臣寫的啊,這是誣陷!”
太子驟然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帝。他的確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坐上那個位置,可還沒有喪心病狂的想要將父皇置于死地啊!
畢竟,那是他的親爹!
再者說了,就算是不顧念那些親情,他又有什么可擔心的?自己的母后是這西楚國的皇后,自己的外祖家中威望甚高,他根本無需去做這些陰謀詭計,只消能忍一些,等到皇帝死了,一切都順理成章的落到自己的手里。
他為何要冒險?!
然而,震怒之下的皇帝,已然失去了理智,更加不會去考慮這些。
他想到的,只有當年自己為了皇位不擇手段的事情。
所以在審視自己這個曾經視為驕傲的兒子之時,皇帝也不可避免的帶上了陰寒。
皇位可以逼死一切良知,親情又算什么?
所以對于太子的說辭,皇帝只是冷哼一聲,陰沉道:“誣陷?那你倒是跟朕說一說,實情又是什么,證據又在哪里?!”
太子早被這些證據唬住,一時冷汗直流,偏偏想不到應對之策,只能硬著頭皮道:“兒臣是被冤枉的,兒臣…沒有證據。”
“好,好一個沒有證據,那你就給朕去大理寺里好好地反省反省,什么時候有證據了,什么時候再來見朕!”
古往今來,哪有太子被關進大理寺的?太子瞬間便慌了神,仰頭道:“父皇,兒臣冤枉呀!求父皇明鑒!”
若是自己真的被關進去了,就算是以后出來,那也是顏面都丟盡了!更何況,還有一個二皇子虎視眈眈呢,他不能進去,不然屆時二皇子趁虛而入,自己才是得不償失了!
念及此,太子磕頭的動作越發的真心實意了起來。
然而直到他的額頭上都鮮血淋漓,也沒有讓皇帝改了主意,只是揮了揮手,便漠然的命人將太子拖下去了。
太子的哭喊聲直到很遠還可以聽到,皇帝對此心中抽痛,可更多的卻是惱怒,太子的所做作為,已然觸及到了他的底線!
然而太子畢竟是他的兒子,事情可以由他自己查出來,卻不能是從這些武將的嘴里說出來。
尤其是這么多的武將前來檢舉太子,何嘗不是帶著逼迫自己的意思?
是以,盛怒之下的皇帝,連這些武將也沒有放過,目光冷冷的在他們的臉上巡視而過,沉聲問道:“眾卿對于這個結果還滿意么?”
這些武將都是硬骨頭,但是其中也有二皇子的屬下,一同前來看結果的。
在聽到皇帝這話時,他們先有些慌亂,低下頭誠惶誠恐道:“微臣惶恐,皇上息怒。”
“息怒?哼,那你倒是說說看,朕要如何息怒!”
若不是這些人將事情捅出來,自己也不至于顏面掃地!畢竟,古往今來,哪個皇帝被太子算計的這么慘,還被眾臣都知道了的?
聽得皇帝這話,這些人哪里不明白皇帝眼下在氣什么,便有一人恭聲道:“吾皇圣明,太子年幼糊涂,還望皇上保重龍體為要。”
皇帝哼了一聲,目光仍舊陰沉,在這些人里來來回回的掃了一圈,最終將目光放在了顧清池的身上。
“皇弟對此事作何想啊?”
;自始至終,顧清池都沒有說過話。他仿佛是一個旁觀者一樣,對于殿中的這一出鬧劇視而不見。
直到此時皇帝開了口,顧清池才垂眸,淡淡道:“太子年幼,雖犯了錯,想來是周圍人教導不周,皇兄可小懲大誡。”
這卻是將錯推到了旁人身上。
表面看起來,顧清池是在為太子說話,可殿內的人誰都不傻,立刻有人覺出顧清池的狠來。
畢竟,這位悉心教導太子的師傅可不是旁人,而是清和江家的現任家主,太子爺的親舅舅!
顧清池這是要斷太子的左膀右臂啊!
皇帝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本是想找顧清池的不痛快,可聽到他這話之后,卻覺得自己越發的不痛快了起來。
“你倒是將責任推得干凈,難道太子就沒錯么!”
聞言,顧清池垂眸冷笑,正色道:“太子是儲君,縱然犯錯,也是旁人挑唆的。”
只是這話一出,卻讓那些擁護二皇子的臣子們,適時地想到,若太子不是儲君了呢?
于是乎,那些臣子立刻便上前,勸諫道:“皇上,儲君無德,定是有人使壞,還請您明察。”
那太子并不算很聰明,之所以是儲君之位,不過是因著外祖家的權勢和嫡長子的名正言順,可若江家失勢了呢?
所以,這些人能推一把,便會不遺余力的去推。
皇帝不想場面變成這樣,越發覺得心中的怒火堵得慌,偏還發作不得。
不過,他們說的倒是也有道理,太子的心性一向單純,也算是個孝順的孩子。再者他已經是太子了,若不是周圍人挑唆了什么,太子也不至于會做出這等不忠不孝的事情來吧?
想來,江家的人在其中沒起什么好作用!
平日里,皇帝對江家已經有了諸多不滿,此時想通了這些,瞬間便打定了主意。
江家也是該整頓一番了!
眼見得皇帝的面色一變,那些臣子立刻便有了然的。
是以,等到皇帝冷眼揮退他們之時,這些人非但不覺得惶恐,反而還生出幾分喜色來。
待得顧清池并著殿內的臣子退下之后,皇帝便吩咐了太監去尋江家之人了。
顧清池走出御書房的時候,就見天色陰沉沉的,風聲嗚咽,一派的陰冷。
深秋的天,已經染上了幾分蕭索,在這樣的天氣下,更顯得風雨欲來的冷意來。
岳崢走在最后,等到那些臣子們都離開之后,這才走到顧清池的身邊,低聲問道:“王爺,可要去外面坐一坐?”
聞言,顧清池微微點頭,彎唇道:“卻之不恭。”
因著兩人要談事情,所以并未選擇在家中,而是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樓。那酒樓是顧清池的產業,只是明面上有人經營,所以旁人都不知道罷了。
“王爺計謀,本將佩服。”
早先知道顧清池想做的事情時,岳崢還有些不大相信,誰知短短數日,他竟真的做成了。
這其中諸多艱難,好在結果還是好的。
“如今下定論,尚且還早。”
顧清池將杯中酒飲完,拿著手中的杯子在手上漫不經心的轉著,淡淡道:“這事兒并不足以扳倒太子,不過是斬斷他的左膀右臂罷了。”
畢竟,太子在皇帝的心中有著特殊的地位,哪怕現在他知道太子要反自己,等過了氣頭之后,照樣會心軟的。
不過無妨,他的目標原本就是要先收拾了江家。
更何況,樹大根深的江家,在當年那樁事情里扮演的角色,可足夠讓滿門抄斬的了!
岳崢無意中抬頭,就看到顧清池的唇邊雖然帶笑,可那神情卻格外的陰寒,只一眼,他便覺得,自己像是無意中被拖入地獄一般。
九幽烈火,燒之不盡。
僅僅片刻,顧清池的神情便恢復正常,他將自己從那樁往事里抽離出來,神情縱帶著微微的薄涼,卻也正常了許多:“這些時日,辛苦將軍了。”
他原本沒有想到岳崢會無條件的支持自己,對于他做的事情,顧清池還是很感激的。
聞言,岳崢也隨之笑道:“本將早跟王爺是一條船上的人了,說什么辛苦不辛苦。”
只是但愿,他沒有跟錯人便是。
“接下來,咱們要如何做?”
聽得岳崢的詢問,顧清池彎唇一笑,道:“靜觀其變。”
他已經在江家點下了種子,接下來只需要等著看戲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