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勉強發的音,也只是讓人聽個模糊,卻難以猜出來其中的意思。
見狀,王氏越發的氣惱,有些瘋癲的發泄著自己的怒火和恐懼。
見王氏這個樣子,施慶松更覺得心中難受。
還是一個大夫提醒了他。
“伯爺,恕小人多說一句,林家可是有最好的醫者,您為何舍近求遠呢?”
雖說前些時日因著和離之事,兩家鬧得沸沸揚揚不歡而散,可這施妙魚還在陽遠伯府呢,想來林家人也不會這般絕情不管吧?
那人的話卻是提醒了施慶松,他恍然的拍了拍自己的腦子,忙忙的沖著下人道:“快去,將大小姐請來!”
此時已然是暮色沉沉,大有一副風雨欲來之勢。施妙魚看了一眼天色,淡淡道:“你去回父親,就說我才疏學淺,不敢托大,還是讓大夫們醫治吧。”
王氏會癱瘓,本就是因為她,她才沒那么好心再給對方醫治好呢。況且那老虔婆一生沒做過好事,如今癱了,再不能折騰人,也不會徒增口業,自己這是積德行善呢。
見施妙魚鐵了心不去,那下人只得再次回去,回稟施慶松。
施慶松一聽就急了,揮手道:“你說什么?再去請!”
他自然不信施妙魚的醫術不行,畢竟上次她給霓裳診治的還格外得心應手呢,怕是因為王氏這些天總是不給她好臉色,所以施妙魚生氣了吧。
念及此,施慶松又軟了口氣道:“好生跟大小姐說,務必將她請過來。”
林家他是不可能去的,所以眼下只有施妙魚能死馬當活馬醫,反正他這邊再請別人來,實在不行,他再想辦法。
那下人一連來回的跑了許多趟,最終才將施妙魚給請了過來。
此時的天已經徹底暗沉了下來,狂風席卷著天幕,吹動著院中的樹枝都在肆意的搖擺著。
見到施慶松,施妙魚漫不經心的行了一禮,才道:“父親,非是我不給祖母診治,只是我學藝不精,這中風又是一樁大事兒,我實在是不敢給祖母瞧病,萬一瞧壞了怎么辦?”
聞言,施慶松只當她是賭氣,因嘆了口氣道:“為父如今也是沒法子了,這些個庸醫都說你祖母必然是要…要癱的,你便看一看吧。”
昨日還是好端端的人呢,這突然就倒下了,這讓施慶松怎么受得了?
見狀,施妙魚微微點了頭,道:“既然父親如此說了,那我便瞧一瞧吧。”她說完這話,讓綠枝打開自己看診的小箱子,從里面拿出兩瓶藥來,解釋道:“這些是姨母叫我平日備著應急用的,我且瞧瞧她是個什么癥狀,若能用上便最好不過。”
施慶松得知是林思雨的東西,頓時眼前一亮,說話越發的溫柔了起來:“好魚兒,快去吧。”
他滿心期待的在外間等著,不想施妙魚才進去,就聽得里面再次傳來王氏發脾氣的聲音,間或還帶著摔東西的動靜。
聽得這聲音,施慶松忙忙的走了進去,就見施妙魚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而王氏則在床上口歪眼斜的瞪著施妙魚,那神情恨不能吃了她。
一旁伺候的下人也一臉為難道:“大小姐才進去,老夫人就發了脾氣,想來是不愿意見到大小姐…”
“混賬,這說的是什么話?那有祖母不愿意見到孫女兒的,我看分明是你這刁奴挑撥離間!”
施慶松指著那下人罵了一通,這才沖著王氏柔聲道:“母親,妙魚來替您看一看,咱們不聽那些庸醫的,您也莫要動氣。”
他說完這話,才沖著施妙魚擺手,讓她過去看一看。
不想施妙魚才走了一步,就見那王氏又瞬間揮舞起了手臂,一臉猙獰的看著施妙魚,恨不能將她撕成碎片。
她的口中還在嗚嗚咽咽的說些什么,然而因著口歪眼斜,所以她說的話,在場之人沒有一個能聽懂的。
見狀,施妙魚嘆了口氣,道:“父親也看到了,祖母這般不愿看到我,我也沒有辦法了。”
眼見得施妙魚要走,施慶松頓時想要攔著她,卻又見王氏越發癲狂的鬧了起來。
無法,施慶松只能留在房中安慰施慶松,還不忘記吩咐下人:“都愣著做什么,還不將這些碎瓷片收拾了。再給老夫人盛一碗飯來!”
方才王氏摔的是下人正在喂她喝的粥碗。
這室內一時雞飛狗跳的亂,施妙魚走了許久,都還能聽到王氏在里面鬧得動靜兒。
有豆大的雨滴從天上落下來,滴在她的臉上,暈濕了一片。
施妙魚伸手抹去,聽了一會兒屋內的動靜,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王氏不準施妙魚靠近,且對除了施慶松之外的每一個人靠近都抱有敵意。施慶松沒了法子,衣不解帶的伺候了王氏兩日,終于熬不住了。
這其間,他將滿京城里有些名氣的大夫都命人去請了個遍,然而得到的結論都是出奇的一致。
王氏癱了,且還很難治好。
對于這個結果,施慶松便是再難以接受,也知道這已經是事實了。
但王氏顯然不能接受,于是她的脾氣更加的壞了。
在王氏砸了不知道第幾個飯碗之后,施慶松終于忍不住了,摔了手中的勺子,沉聲道:“這大夫我都找了個遍兒,他們都沒法子,也不是我不給你治!母親你便是要鬧,也要有個底線吧,這樣算是怎么回事兒?您天天這么鬧,是奔著以后咱們府上都不過了么?”
王氏顯然沒有料到,這個時候施慶松還會跟她發火,一時反倒愣住了。
見狀,施慶松又軟了口氣,指著自己眼下青黑的眼圈道:“母親您也但凡心疼心疼兒子吧,我知道您難受,可是兒子不難受么?我身上這些傷也沒有好呢,這幾天下雨的厲害,日日都疼的難忍,可我為了不讓您心里難受,愣是一個字都沒說,您倒好,除了發火,還會干些別的么?”
聽得這話,王氏也不鬧了,低下頭嗚嗚咽咽的開始哭了起來。她的聲音說話聽不真切,哭倒是聽得很清楚。
看著她這模樣,施慶松心里也難受,摟著她肩膀安慰,自己也紅了眼眶。
這一場事兒鬧了之后,王氏反倒是安靜了不少,施慶松讓人再盛了飯,哄著她吃完之后,又看著王氏睡下了,這才出門回自己院子歇了一會兒。
等到王氏再醒來之后,也不鬧了,且還恢復了平靜。
“侍疾?”
施慶松再去的時候,就聽得小丫鬟向自己匯報王氏的想法,頓時問道。
那小丫頭點頭道:“老夫人先前指著幾個院子,奴婢見都是小姐和夫人的院子,便試探著問,不想老夫人卻是點頭了。”
仿佛在印證小丫鬟的話,王氏也在施慶松看向自己的時候,點了點頭。
她雖然癱了,可不糊涂。施慶松也把自己罵醒了,讓她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再怎么難受,她不能磋磨兒子!畢竟兒子是自己親生的。
可是兒媳婦就不同了呀,施慶堯的妻、施慶松的妾,還有那兩個黃毛丫頭,每一個都不是省心的。
如今她病了,火氣不能灑在兒子身上,但是可以灑在她們身上啊!
王氏打定了主意,看著施慶松的目光便格外堅定。
見王氏這模樣,施慶松略想了一想,覺得這侍疾倒是應該的,畢竟誰家長輩生病,也都是要讓晚輩們侍疾的。
念及此,施慶松便點頭應了,道:“只是二弟那里我卻要去說一聲,那是弟妹,若是直接去了倒是不好的。”
王氏原想讓李嬤嬤去通傳一句就是了,可她說不出話來,也沒辦法說什么,反正只要人來了就行。
她點了頭,施慶松也松了口氣。媳婦孩子來伺候,他也可以輕松了一些了。這兩日一直下雨,身上未曾愈合的傷口又疼又癢,偏還不能撓,都快將他折磨瘋了。
施慶堯這些時日等著吏部的調令,然而調令遲遲未下,所以他便只能暫且賦閑在家。
得知王氏生病之后,他原本也是去看過的,對于這個嫡母,他一向十分厭惡。然而不管如何厭惡,面上該做的禮節他從未少過。
不想王氏直接就讓人將他趕了出去,所以施慶堯連面兒都沒見過。
如今施慶松找上門來,親自說了要讓李氏跟施妙晴侍疾的事情,施慶堯雖說還有些心里不大舒服,不過倒是答應了下來。
“大哥放心,這原就是應該的,我回去便跟她們說一聲,明日便開始侍疾。”
得了這話,施慶松格外滿意,拉著施慶堯又說了半日的話,弟兄倆才分別了。
只是等施慶松走了之后,施慶堯的臉色便沉了下來。
想必夫人那里,不太好說通。
果不其然,施慶堯回去跟李氏說了之后,不出意外的得到了反對的意見。
“妾身不去。”
聞言,施慶堯嘆了口氣,道:“大哥親自來說的,若是不去,怕是不大好看。”
李氏冷笑一聲,道:“爺,您不是不知道母親什么樣子吧。前些時日她有用得到咱們的地方,便好言以對。這段時間怕是覺得用不到咱們了,所以對我的態度惡劣的很呢。這就算了,可晴兒總歸是她的孫女兒,她也一樣的不給好臉兒。如今生病了要伺候,反倒是想起咱們了,憑什么呀?”
自從那王家人上門之后,便一直在鬧騰,因著這事兒,王氏可沒少將火氣撒在她的身上。起初李氏還想著要討好她,誰知到了后來,眼見得王氏次次拿話嗆她,她便也懶得伺候了,這幾日得知王氏癱瘓,高興還來不及呢,根本一次都沒有去看過。
見李氏這模樣,施慶堯軟了聲音哄道:“我知道你為難,只是她到底是長輩,你便低一低頭吧。”
他小意的哄了半日,才讓李氏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