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如今林嫣然已經回去,施妙魚也不必繼續在陽遠伯府受氣。她的事情解決了,也該他如愿以償了吧。
施妙魚并不知他此刻心中最真實的想法,聽到他這一番近乎公式化的剖析,雖然早有猜測,卻還是忍不住有些黯然。
她已經確認了,前世里的顧清池深愛著自己。
可她不能確認,如今的顧清池是否一如前世。
還是說,在他的心里,交易大于感情。
平心而論,若是顧清池真的還如同前世那樣,施妙魚定然會覺得承受不來。
她此時很矛盾,既奢求這個男人的愛,又不敢得到這男人的愛。
因為她覺得,自己不配。
不過…
哪怕真的如今的顧清池并不像前世那樣愛自己,她也愿意為他付出一切,盡全力去幫助對方。
一則是還債。
二則,是心中種下的情根。
“好。”
施妙魚只說了這一個字,便低下頭吃飯,只是卻吃的心不在焉。
哪怕只是交易,可一想到要成為這個男人的妻,她依舊覺得十分激動。
她低著頭,顧清池看不到她的表情,卻也能感覺到眼前之人心中似乎有些愉悅。
其實,她是有那么一點想要嫁給自己的吧。
一想到這里,顧清池的心情越發愉悅了起來。
等到一頓飯吃完,施妙魚的神智也逐漸回籠。她這才想起來自己最初的目的,因問道:“王爺,你的傷口怎么樣了?”
下人已然將桌子上的飯菜撤下,房中再次剩下了他們二人。
聽得施妙魚的話,顧清池倒也沒有隱瞞她,道:“一直在上藥,不過比平常好的慢些。”
皇帝既然讓太醫開了那藥方,自然會留有后手。顧清池想要博取信任,有些時候必然要付出些代價。
施妙魚心頭一跳,她能感覺到顧清池說的意思。
雖然早猜到做戲要做全套,只是卻也沒想到他竟真的對自己那般狠心。
“我能幫你上藥么?”
施妙魚鬼使神差的說了這話,便有些羞郝。她再三的安慰自己,她還是一個醫者,不應當有什么害羞的心思,才算是說服了自己。
顧清池見她這模樣,心中好笑,想了想,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下一刻,便見顧清池將上衣緩緩的褪了下來。
上一次看他的傷口時,是夜晚,再加上那傷口裂開鮮血流淌,施妙魚并沒有留心其他的地方。
可是這一次不同。
旭日灑進房中,他的肌膚像是上好的瓷器,泛著瑩白的光。蜂腰猿臂,寬肩窄臀,身子精壯而不瘦弱。
只是這樣完美的身體,卻被那一道傷口撕裂開來,平添了幾分猙獰。
“怎么會這樣嚴重?”
見施妙魚捂著嘴,顧清池卻不以為意,只是淡淡道:“只是看著嚴重些罷了,其實內里還好。”
說著,他伸出手來,一臉誠摯道:“不信,便請施大夫把脈一看。”
施妙魚依言把脈,倒是感覺到他的身體不像是面上看的這樣糟糕,這才松了一口氣,道:“只是也太嚇人了些。”
縱然只是皮肉傷,可也是要受大苦楚的。
施妙魚心疼不已,就見顧清池遞給她一瓶藥,道:“便敷這個藥吧”
他說著,又解釋道:“你先前送來的藥極好,只是要用兩幅藥,便有些相克。”
施妙魚知道他的意思,心中又覺得一疼,點頭道:“我知道。”
她打開瓶子,稍微嗅了一嗅,便聞到了里面的成分,眸中亮色一閃。
想來這一瓶便是顧清池身邊的神秘醫者所開了,單看這用藥的手段,的確比自己要高明一些。
她一面想著這人配藥會用的心思,一面輕柔的替顧清池將藥粉敷上去。
室內,一時格外的安靜。
然而,安靜總是要留著被人打破的。
門就在此時,被人從外面推開。
“我說顧——”
來人的聲音被人從喉嚨中掐住,那人瞠目結舌的看著房中的一幕,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兒來,猛地轉過身道:“我,我什么都沒看見!”
蒼天啊,他看到了什么,一個貌美如花的姑娘正在摸著顧清池的后背?
這顧清池也太不要臉了吧,一大清早就跟一個陌生姑娘耍流氓?
不對…陌生姑娘…
孫禹復又回過頭去,只一眼,就認出了這個陌生姑娘是誰。
咦,這不是先前讓自己去沐陽候府搗亂的大小姐施妙魚么?
偏顧清池這時候涼涼的看過來,道:“還站這兒做什么,當門神?”
孫禹汗毛一豎,登時便竄出去了,臨走還不忘記將門重新帶上。
待得他重新走了,施妙魚才回過神兒來,那手僵在半空,落也不是,收也不是。
反倒是顧清池神色如常,道:“他就是配藥的醫者,你原先見過的。”只是那耳 朵根的紅,卻泄露了他此時的心情。
施妙魚被他的話題一帶,倒是忘記了羞澀,努力摒棄了雜念,將剩下的藥粉都給他在傷口上細細的抹好,又拿了干凈的紗布將傷口纏好,這才問道:“那人是孫禹么?”
聞言,顧清池點了點頭,道:“是他。”
施妙魚這才跟記憶中的人對上號了。
先前她要報復施妙柔,便讓孫禹假裝成一個神醫,還敲詐了一筆裘映瑤呢。不過那孫禹她接觸不多,是以并沒有發現,這人竟是個跳脫的性子。
此時想起來,倒是對孫禹生了幾分好感。畢竟,剛剛這一瓶藥里面的配料她已經知道了七七八八,能這樣搭配的人,也算是一個鬼才了。
施妙魚最近對醫術的興趣大增,對于這些醫術高超之人,便多了一些好感。
同時也放心了幾分。
想來有孫禹在身邊,顧清池的身體便不會出什么大差錯。
眼見得時候不早,施妙魚略想了想,便道:“王爺,我便先回去了。”
見她要走,顧清池一時竟有些不舍,可想起來她一個女子留在這里于名聲不大好,便起身道:“走吧,本王著人送你。”
不想二人剛走出來,就見孫禹正蹲在不遠處,仿佛聚精會神的研究地上那一窩螞蟻。
見到他們出來,孫禹回頭,賊賊的沖著顧清池一笑,便預備起身,誰知他蹲的時間久了,腿已然麻了,這一起來,頓時單腳跳著哎喲了起來。
見狀,施妙魚忍俊不禁,正巧見綠枝就在角門外,便笑道:“王爺便送到這里吧,我先回去了。”
顧清池縱然心中不舍,也知道只能送她到這里了,因道:“你回去之后,吹一下哨子。”
“好。”
施妙魚應了,又沖著孫禹點頭示意了一下,這才帶著綠枝一起走了。
直到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見,顧清池這才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問道:“你怎么這時候來了?”
孫禹若是無事,必然不會這么早過來找自己。畢竟眼前這人與旁人休息時間不同,一向是后半夜才睡,睡到將近黃昏才起來的。
孫禹的腿麻了,抱著嗷了半天,也不見顧清池問候自己一聲,到了這會兒見他開口就問正事兒,頓時便鄙夷道:“怎么,孫某人打斷你好事兒了?”
他一向敢于虎口拔須,然而拔完了自己又膽小,暗戳戳的壯了壯膽,也不等顧清池再問第二次,便搶先道:“的確是有一樁要緊事,屋里說吧。”
見狀,顧清池這才收回了涼涼的目光,轉身進了房間。
孫禹則是看了一眼四周,確認暗衛那里是鐵桶一般,這才不動聲色的擺了擺手,隨之一同走了進去。
施妙魚回去的時候,正遇見林祈風抱著幾本書要出門。
這些時日她很少見到林祈風,就算是每次見了,對方也是神色匆匆。
難得看到他,施妙魚頓時停下腳步,行禮笑道:“表哥早,您這是要出去么?”
林祈風看見施妙魚,神情溫和了幾分,道:“嗯,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只是看到她這幅模樣,又眉頭微微一皺,問道:“表妹這是去哪里了,可是剛回來?”
施妙魚倒是沒什么可隱瞞的,因點頭笑道:“是呢,才到家。”
林祈風見她身邊就帶了綠枝一人,便知她是只帶了丫鬟出門的,腹中的話轉了幾轉,最終只是半勸慰道:“若是下次出去了,記得帶上家丁,你一個小姑娘,到底出門不安全。”
施妙魚知道他是為自己好,因笑道:“今日忘記了,下次必然帶上。”
她說到這里,又見林祈風懷中抱得書不像是賬冊,其中有幾本倒是大學中庸等。
見狀,施妙魚心中詫異,因笑問道:“表哥最近怎么看四書了?”
聞言,林祈風神情不變,溫和道:“近日結識了幾個書生,翻閱一番倒能聊到一起去。”
聽得這話,施妙魚也沒往心里去,笑道:“表哥當心跟他們學成個書呆子。”
見她打趣自己,林祈風笑意不變,道:“放心,不會。”
他說話一直是溫和的,又帶著恰到好處的分寸,不會讓施妙魚覺得不適。
施妙魚知道他有事情要做,略說了幾句,便笑著擺手道:“表哥去忙吧,路上注意些安全,早些回來。”
林祈風應了,見她帶著丫鬟進去了,自己才轉身出門去了。
只是沒走兩步,他又不由自主的回頭,看了一眼施妙魚的背影。
正是上午時分,日光極好,她的背影窈窕而美好,讓人心生旖念。
林祈風很快便將那些情緒收斂起來,抱著書轉身出門去了。
他是個生意人,一向無利不起早。之所以與那些書生結交,不過是為了今年的秋闈。
這些時日施慶松的鬧事,讓林祈風真切的認識到,陽遠伯府以后不會是施妙魚的靠山。
可施妙魚,偏偏喜歡的是安陵王。
林家出了一個林嫣然就夠了,他絕對不能讓表妹重蹈覆轍。
商戶女的屈辱,已然讓姑姑吃足了苦頭。那時他年幼無法,現在,他要為表妹做一個堅實的后盾。
她所嫁之人身居高位,那他便拼上一輩子也要躋身官場,為他心中那一道白月光,撐起一個避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