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殿門,頓覺一股暖意將人包圍住,室外冷風如刀,室內卻是溫暖如春。
殿內一角擺放著一個青花纏枝香爐,香煙裊裊升騰而上,將甜膩的芙蓉香散到了殿內的各個角落。
施妙魚等人來的不算早,此時偌大的殿內坐了十余位家眷,正在言笑晏晏的說著什么。
正中的主位上端坐著一個身著鳳袍的婦人。皇后今日打扮的格外隆重,一襲鳳袍上繡著的九天之鳳展翅欲飛,隨著她扭頭的動作,那支五鳳朝陽桂珠釵微微晃動,更顯得華貴異常。
見到林嫣然等人請安,皇后詫異一笑,問道:“你是沐陽候府的?”
聞言,林嫣然更覺惶惶然,垂首恭謹回道:“沐陽候正妻林氏,叩見娘娘千歲。”
這些年沐陽候府的事情皇后倒是聽說了不少,只是前些年一直都是裘映瑤來,今日一下換成了這位傳說中的商戶女林嫣然,皇后的心中便有些了然,想來這段時間的傳言是真的,這位侯府的正室發起威來,倒是不可小覷。
皇后在心里下了論斷,面上卻是笑的越發和善,道:“往年只知你身體不大好,倒是一直不曾得見。今日見了卻覺傳言有誤,依本宮看,定是沐陽候想金屋藏嬌,才藏著不準你出來見人的。”
她這話一出,頓時有貴婦打趣笑道:“臣婦也覺得是呢,您看這位沐陽候夫人,生的可真好看。臣婦雖是女子,卻也覺得賞心悅目呢。”
一殿的人頓時都笑了起來,其中還夾雜著一些不懷好意的眼神落在林嫣然身上。
此時林嫣然還在跪著,更覺得有些忐忑。
施妙魚眼神一冷,卻是瞬間換上了一抹笑意,嬌憨道:“娘娘這話可不對,誰人不知這天底下最貴氣的女子入了皇宮,有您這樣的珠玉在前作為對比,不是欺負母親么?”
皇后先前只覺得施妙魚面熟,這會兒一聽她說話,頓時想起來當日宮宴上這位小丫頭伶牙俐齒,最后哄得皇帝都開心的事情了。
皇后眼神一閃,心道這丫頭的口才必然是林氏教導,看來這位林氏倒是個深藏不露的。
她心中這樣想,面上笑的越發和藹,先是命林嫣然等人入座,又笑道:“瞧瞧這丫頭的嘴當真是甜呢,果然世人都道生女兒好,看看本宮那個傻兒子,成日里就知道氣本宮呢!侯夫人,本宮倒是很羨慕你吶。”
她這話一出,林嫣然剛坐下又站了起來,有些誠惶誠恐,倒是先前搭話的貴婦笑道:“娘娘當心太子殿下知道了,又不依您,天底下哪兒有這樣當母后的?”
殿內頓時有幾人附和,一時之間偌大的殿內倒是熱鬧的很。
施妙魚不動聲色的將殿內的婦人們都打量一遍,才想起方才說話人的身份了。
那是皇后的母族嫂子,怪不得說話不比旁人呢。
皇后江浸月出自清河江家,也算是一方的世家大族。先帝感念江太傅的教導之恩,便將他的孫女兒江浸月賜婚給了當時的齊王顧清源。及至先帝駕崩,齊王成了現在的康帝,江浸月這位王妃也 一躍成了皇后娘娘。
此后,江家也搬遷到了京城,這一待就是十多年。江浸月自幼跟兄長親厚,對于這位嫂嫂也是十分敬重,因此這位江夫人說話才能如此的隨意。
在場的這些世家們,大多都是盤根錯節,只要不是夫婿之間為敵的,幾乎都有姻親關系。林嫣然這些年從未來過,對這些是一頭霧水,因此施妙魚便坐在她的旁邊,看似低聲說話,實則是在跟林嫣然講解她們之間的關系。
因著她說話的聲音小,所以施妙柔并沒聽到她們母女在嘀咕什么。她正在一旁百無聊賴的時候,就看到殿外走進來幾位世家貴族的親眷,其中就有她的閨中密友李如眉。
等到那些人請安過來,施妙柔頓時便急不可耐的去找李如眉了。
那李如眉也早就發現施妙柔身邊跟著的長輩換了人,此刻見她過來,頓時小聲問道:“妙柔,她是誰啊?”
聞言,施妙柔的臉頓時便沉了下去,鄙夷道:“她就是我爹娶得那個商戶女。”
她刻意將林嫣然的主母身份略去,只著重了商戶女這三個字,果然就見李如眉的眼神帶出幾分不屑來。
“侯爺竟然讓這個商戶女來宮里,那你娘親呢,是不是受她們欺負…”
李如眉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得李夫人輕咳一聲,打斷了女兒的話,而后神情冷淡道:“眉兒,跟母親過來一下,母親為你引薦個人。”
這卻是變相的將李如眉跟施妙柔分開了。
見狀,施妙柔的眼中閃過一抹憤恨,她就知道,只要林嫣然一來宮里,總有一些夫人們會因為自己的庶女身份而嫌棄自己的!
她的臉皮還沒有那么厚,便行禮道:“夫人,妙柔先回去坐著了。”
眼見得施妙柔回去了,李夫人的笑意瞬間便收了起來,低聲斥責道:“我說你多少次了,你怎么還跟這個庶女玩?也不怕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這些時日她可是沒少聽京中的流言,自然知道施家內宅如今的紛爭。更何況,先前給安陵王選妻的宴會上,這施妙柔可是出了丑的。跟這樣的人走得近,沒得帶壞了她女兒!
聞言,李如眉的神情頓時便閃過一抹苦澀。在母親的眼中,與人交往就必須得看身份,一旦別人落魄,便要第一時間劃清界限。
她有心想要辯駁幾句,又想起母親的性子,只能低聲道:“女兒知道了。”
“嗯,這還差不多。”
眼見得李夫人滿意的跟別人攀談起來,李如眉眼中苦澀更重,不敢再多說什么,只能帶著擔心偷偷地看向施妙柔。
施妙柔被人近乎直白的趕走,只覺得這大殿內每個人都在拿著鄙夷的神情看自己,越發覺得心中又羞又氣,她快步回了座位,低垂著頭不敢抬眼,只是那眼中卻滿是恨意。
施妙魚正在細心地同母親講殿內人物關系,自然沒有看到施妙柔的模樣。待得她說的口干舌燥時才講的差不多,隨手拿起茶盞喝了一口,才小聲問道:“母親可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