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下,夜染專注的盯著鼎爐,不時往里面添水,加藥材,還要將柴火控制好,千萬不能讓大火把藥給燒干了。
聞著愈來愈濃的香味,夜染知道這藥大概是要成了。
六年前,師父為了治好百里夫人身上一處燒傷,入西陵州尋找新鮮的林蛙油入藥,再用密法封制了留存。
等趕回京城,配齊了麝香等各樣藥材,那藥膏快熬成時,便是這樣由淺到濃的香味。
這是因為藥中的一味麝香,將藥效發揮到了極致,才會彌散出這樣奇異的香味來。
將剩下的幾味藥材全倒進了鼎爐內,眼見著藥膏即將成了,夜染剛吁一口氣,用眼角的余光瞥見一旁有個影子。
一側頭,殷天在盯著她看。
這樣盯著,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夜染還沒有忘記他跟著星兒月兒一起胡鬧的事兒,驚了一跳:“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早進來了!”
殷天目光柔和:“知道你熬藥不能被人擾了,飯菜放在灶頭煨著。”
藥香味太濃了,蓋過了飯菜的香味。
殷天這么一提醒,夜染這才感覺肚子已經餓得咕嚕咕嚕響,也是她熬藥太專注了,煨在灶頭那碗飯,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也沒發現。
“你看著那火,別把藥熬毀了。”
那藥膏用小火慢慢著熬著就行,夜染剛想去端那碗飯。
殷天搶先一步,將那海碗端在手上,拿出事先準好的勺子,舀了一勺喂進夜染嘴邊,催促她:“快吃!”
一聽說火勢變大,夜染生怕將藥熬毀了,側頭去盯著那鼎爐看,飯菜喂到了嘴角,很自然的張口吞了下去。
殷天知道夜染熬藥不能被擾,又擔心她餓著,那兔肉早剔了骨頭,撕成了一小塊一小塊。
夜染嚼著嚼著噴香的飯菜,突然眼眶里有些潮濕。
“快吃!”
殷天又舀了一勺子飯菜喂到夜染嘴邊,啞聲問:“染娘,你是不是餓得快哭了?”
“你才餓哭了!我有那么饞嗎?”
夜染噗聲一笑,搶了他手里的海碗和勺子,朝殷天瞪一眼:“你盯著那火,不能火勢大了,要用小火慢慢熬。”
說完,將鼎爐讓殷天盯著,自己坐在爐邊凳子上扒飯吃。
她的眼睛濕了,是突然有一種感覺。
曾經也有人在一旁給她喂飯吃。
她仔細一想,又感覺這個人其實不存在。
能親密到給她喂飯的人,那是誰呢?
她師父講究熬藥專注,為了藥材,可以廢寢忘食,絕不可能怕她餓,喂她飯吃。
那種熟悉的觸動,剛剛差點讓夜染流出了眼淚。
被殷天這么一擾,夜染失笑出聲后,一下找不到情緒里那種熟悉的感覺了。
感覺有人喂她吃飯這事兒,應該不是存在于百里家或跟隨師父的記憶里。
這具原身是傻子。
大概幼時不能自理,娘親夜紫蕓常常會喂她吃飯吧?
所以這具軀殼雖換了主人,這種殘存在骨子里溫暖而又模糊的記憶,在特定的場景,也會偶爾不經意在腦海里一閃而過。